□周衍会
进了腊月门,父母就开始打点回乡的物品了。对父母来说,腊月回乡是一种仪式,也是亲情、友情和乡情的召唤。
父母搬到城里很多年了,平日极少回去。因此,每年的腊月回乡,就显得格外隆重。在小城里生活,父母经常会遇到同村的熟人,彼此间有信息的交流,也知道很多来自老家的消息,比如谁家的孩子结婚了、哪位老人去世了等等。随着母亲的讲述,那一个个鲜活的面孔就在我的脑海中闪现……
我开着车,飞驰在回乡的路上,路两旁的树木迅速后退,仿佛是在时光中穿行,让我回到从前。
儿时记忆中的村庄,古朴而温馨。喝过腊八粥之后,弥漫在村子里的年味就越来越浓了:全家齐动员大扫除,三五成群地去赶年集,家庭妇女们蒸过年的各种面食,男人们在院子里劈木柴,孩子们在街上放鞭炮,连牛棚和猪圈也焕然一新……人间烟火气,在腊月的忙碌中渐趋浓厚。
如今老家的腊月,显得有些冷清。村容、村貌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人们的生活越来越好,年轻人都在城里买了房,孩子们也去城里上学了,街上见不到多少人。留下的大多是老人,他们是乡村的守望者,也是乡村的根,滋养着远方游子的乡愁。
到家后,父亲费了好大劲儿才打开锁。一进院子,只见原先平整的水泥地面,很多地方已鼓了起来,墙角及地面开裂的地方全是枯干的草。我找来工具打扫院子,父亲拿笤帚清理天花板和墙壁上的灰尘,我们当地叫“扫灰”,按说这是过小年的习俗,但我们那时回不来,只能趁这次回乡扫一扫。打扫完卫生,父亲从书橱顶上拿了一沓烧纸,在正北供桌前烧了,这也是老家的习俗。
然后,就是这次回乡的主题:串门。这些年,与我家交好的乡邻,很多人都已搬到城里生活了,也有些人已经去世了,在老家住的人不多了。
去的第一家是村北的胜叔家。胜叔比我父亲小很多,当年父亲在一家乡镇企业负责时,胜叔是车间主任。因为这层关系,两家一直走得很近。我们到他家门口时,胜叔正在墙外劈柴。六十多岁的胜叔,由于常年干农活,脸黑黑的,皱纹很多,右脸颊上还有伤。父亲问他这是怎么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是喝酒摔了一跌。进客厅,坐在沙发上喝茶,聊了会儿天,我们就告辞了。
下一站,是友叔家。友叔跟我家住在一条胡同,每次回老家,友婶总要送我们一些自家产的蔬菜以及花生油、馒头之类。前几年她在城里看孩子时,常去找母亲玩。友叔家关着门,父亲在窗外喊了几声,没人回应。我过去推开虚掩的门,走到房门口叫了声叔,友婶答应着,赶忙从厨房里迎出来。
最后去的是方叔家。方叔是父亲的发小,两人一起在乡镇企业干过多年。小时候,我家还没买电视机时,晚上我们经常全家出动,到他家看电视。方叔家也是只有老两口在家,看到我们进去,热情地让到炕上,喝茶、吃瓜子,说些家长里短。
但凡人老了,都喜欢怀旧,那些温馨的过往,从这些老家乡邻的口中说出来,带着岁月的温情,缓缓地从每个人的心头流过……
腊月回乡,看着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村庄,心中不禁感慨万千。虽然好些年没回来过年了,但老家一直装在我的心中,从未远离。
可以想象,用不了几天,村子里就会重新热闹起来,人们从四面八方赶回来,车如流水马如龙,大红灯笼高高挂,盛大的春节大幕正在徐徐开启。
(本文作者为山东省作协会员,现居青岛即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