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梅花儿开
黎杰
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暗香。“啥花?这么香!”
妻正在阳台上给花草浇水。她转向客厅茶几努努嘴说:“腊梅!”
阳台上,花草已进入冬眠期,现在冷清的家里添了腊梅,似乎一下子温暖了许多。
妻说:“下班路上,看见一个卖腊梅的,顺便买了一枝。”妻又说:“清空茶几,好让腊梅花香在房间里飞。”
好一个让花香飞。我不知妻什么时候变得诗意起来。我使劲吸了一下鼻子,真香!
那枝腊梅高出瓶口许多,枝条粗壮、遒劲,黑黝黝的枝条上顶着或疏密或拥挤的腊梅花骨朵儿,暗香从几朵已然开放的黄灿灿晶莹剔透的腊梅花瓣中散发出来,幽幽地弥漫整个房间。
腊梅,也写作蜡梅,最早称黄梅花,然而我更喜欢蜡梅两个字,起因是受苏东坡影响,说一代文豪苏东坡与友人黄山谷在游玩时,看见黄梅花黄似蜜蜡,并称它香气似梅,有点像女工捻蜡所成,于是将黄梅花命名蜡梅。从此,蜡梅一词便流行开来。后因蜡梅开于腊月,所以蜡梅与腊梅可以通用。
这几天气温降得特厉害,似乎要下雪了,想着该出去寻寻腊梅了,南门坝那儿就有一片,每年都要去看的。然而,到那片园子却发现,去早了,那片腊梅连树叶还未褪尽,树叶黄中还带一点绿意,自然有些失望,往年此时腊梅应该全开了,而今天,腊梅树上还有秋意,大概是周围树多了,遮了阳光,所以腊梅开迟了些。拨开树叶,瞧见星星点点的腊梅骨朵儿附着在枝条上,正躲着我,对我笑。
“我喜欢一切无叶的开在枝干上的花。”张爱玲说的这句话一下子就从脑中跳出来。是的,或许再来一次寒潮,腊梅叶便会簌簌落下,腊梅花就会嘟嘟地开了。“梅花香自苦寒来……”不经风雪,哪见得了彩虹?
妻能买到一枝早开腊梅,我想那树腊梅应该是长在向阳的地方了。
冬天是萧瑟的,空旷的,当你经过一处白墙黑瓦的民居墙角时,猛然见到一树腊梅,枝上还挂着白雪,腊梅的通透浸黄,肆意开放,一定会震撼到你。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梅蕊枝头绽,寒风尽吐芳。那是怎样的一种意趣呀!
腊梅花期很长,所以,腊梅一开,我就盼一场雪来,雪会覆盖尘世的一切,而腊梅傲了雪,独自开着,开成冬天的精灵。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南宋卢梅坡最懂腊梅了,雪与梅一下子就分出胜负,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梅俗了人。没有了腊梅的冬天不完整,没有了腊梅的冬天没生命、没活力。
在冬天,腊梅与雪是绝配。
夜来围炉煮茶翻书,翻到踏雪寻梅典故。说是唐代诗人孟浩然巧拒官位,归隐山林,常冒雪骑驴在灞桥风雪之中寻梅,所以他的诗惊艳无比。古代文人雅士大都情怀旷达,爱赏风景,独自骑驴冒雪苦吟是冬之常态。腊梅树较高大,人站地上,往往得仰而视之,骑驴上,满园腊梅尽收眼底,诗思徐徐展开,有如暗香一般肆意驰骋,传递的就是一种高洁的精神追求。
记得《红楼梦》中也有薛宝琴披着凫靥裘站在山坡上踏雪寻梅的桥段,纯白的雪,古朴的桥,娇艳的人,绝美的花,这是双艳图呀,多美,与黛玉葬花、宝钗扑蝶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在古代文人画中,不是所有物体都能入画,而腊梅大概是入画最多的。满世界银装素裹,一束寒梅傲霜斗雪,千般风韵,万种精神,因而踏雪寻梅成了文人画中的美学典范。
踏雪寻梅,沿香而行,空灵的雪地里,踩出一行脚印,顺着腊梅枝条所指的方向,我似乎看见春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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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黎 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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