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南京城内一处老旧居民区内,一个穿着朴素的老人提着菜篮,步履匆匆地朝着菜市场的方向走去。

见到这位老人,邻居们纷纷朝他打招呼:“丁司令,去买菜啊?”

听到邻居们喊自己“丁司令”,老人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一样:“老哥哥们,可别这样叫,我早就不是什么司令了,喊我老丁吧!”说完,老人冲邻居们笑了笑,继续朝菜市场的方向走去。



说起来您也许不信,这位被邻居们称为“丁司令”的老人,居然是开国少将,曾担任过大军区司令员的西盛将军。

一、

丁盛1913出生于江西于都,17岁参加红军,担任过班长、连指导员,团政委等职。抗日战争时期,任晋察冀教导二旅一团政委,1938年10月率部参加黄土岭围歼战,击毙号称“名将之花”的日军中将阿部规秀。1940年率部参加“百团大战”,被日本人称为“守路钉”。

解放战争时期,丁盛任45军135师师长,参加了辽沈、平津战役和渡江战役。1949年10月,白崇禧在衡宝线上布置了五个军的想和四野决战。

由于没有接到林彪发出的暂停进攻的指令,丁盛率领135师孤军深入,插至衡宝公路以南的沙坪、灵官殿地区,犹如一把尖刀直插白崇禧集团的心脏。

丁盛向四野首长发电报报告所在位置后,林彪连呼道:“这个丁大胆,简直是孙悟空,钻到牛魔王的肚皮里去了!”

面对这一突发状况,林彪决定亲自指挥135师,要求丁盛截击敌人。

135师的突然出现,叫白崇禧摸不着头脑。他判断该师可能要截断湘桂铁路,防止自己退入广西,于是调来第七军两个师和第四十八军两个师从正面堵截,企图用把135师吞下去。



丁盛收到四野总部电报后,决定全师向前猛打猛冲,从不同的方向拼命向前冲击,把白崇禧5个师的部署全冲乱了。霎时阵地上杀声震天,我军一鼓作气,将国民党军截成数段。

到了10日晚上,白崇禧的北线部署全部被摧垮,国民党军第七军副军长凌云上也成了我军的俘虏。

1950年,丁盛进入南京高级陆军学院学习,两年后担任第54军首任军长。1953年1月,他奉命率部入朝作战,由广东惠阳浩浩荡荡地向朝鲜开进。

二、

第54军入朝后,担负的是西海岸抗敌登陆及平壤地区反空降作战任务。6月下旬,他们又接到命令由西海岸开赴金城前线,配属第二十兵团参加夏季反击战役。

6月23日,第二十兵团召开作战会议。杨勇司令员在会上点名要求丁盛的第54军吃掉南朝鲜的王牌“首都师”。

7月13日,志愿军1000余门火炮齐发,向南朝鲜“首都师”防御阵地展开猛烈突击,一小时内即全部突破其前沿阵地。南朝鲜军“首都师”、第六师和第八师遭受重创,1.4万余人被歼。



14日17时,志愿军首长电令第二十兵团以若干有力支队,乘敌混乱之际,向南发展。为阻挡志愿军的前进,美第八集团军司令泰勒飞抵前线,组织反攻;南朝鲜总统李承晚也赶赴前线督战。

面对敌人的反扑,丁盛指挥第54军坚守巨里室北山阵地,接连打退敌人多次进攻。直至7月27日朝鲜停战协议签订时,阵地仍牢牢掌握在第54军手里。

这一仗,包括第54军在内的志愿军,共歼以美军为首的“联合国军”5.3万余人,拉直了金城以南战线,有力地促进了朝鲜停战的实现。

抗美援朝归国后,第54军于1962年10月接到总参谋部命令,来到中印边界东段的喜马拉雅山脉南麓,参加瓦弄战役。

10月16日,瓦弄战役打响。在丁盛的指挥下,我军势如破竹,在攻克呷灵公、越过“麦克马洪线”后,连续攻克了生呷新、加秋、古玉通等印军据点,兵锋直抵瓦弄印军前沿“05”号高地。

位于瓦弄前沿曲子扎公中部的“05”号高地,具有十分重要的战术地位。如果这个高地被印军占领,将成为阻挡我军迂回穿插瓦弄的屏障;如果由我军占领,就成为突破印军防御体系,迂回穿插瓦弄的口子。因此,“05”高地是敌我必争之要地。

11月3日,第54军130师用106.7毫米口径重型迫击炮向“05”高地发射了170余发炮弹,接着派独立营3连穿过松林、草丛、茅竹、矮藤,占领了“05”高地。



11月14日,印军考尔军长带着第2师师长帕塔尼亚少将亲临督战,第11旅旅长劳莱准将指挥精锐的库马盎联队第6营,集中数十门81毫米口径迫击炮对“05”号高地进行猛烈炮击,尔后以2个步兵营的优势兵力轮番冲锋,企图夺回这个高地。

面对敌人的凶猛进攻,我军始终牢牢坚守在“05”高地上,接连粉碎了印军的五次进攻。与此同时,丁盛又命第389团沿刀底曲河,向东台地发起进攻。

经过10小时激烈战斗,第389团攻克了印军前沿主阵地,进而攻占了瓦弄。印军大部被歼,第四军军长考尔中将仓惶中乘直升机逃走。瓦弄之战的胜利,强烈地震撼了印度朝野。

三、

1964年 8月,丁盛调任新疆军区副司令员。1968年2月,又升任广州军区司令员。

丁盛一向和林彪关系亲密,但却忠于党,忠于人民。1970年毛泽东南巡时,曾召见过丁盛,丁盛表示也向主席表态自己是“一颗红心”。

对于丁盛在“9·13事件”中的表现和态度,邓颖超的秘书赵炜在回忆录中曾提到过一件事:“这天,钱嘉栋、赵茂峰、纪东和我都在办公室里。下午,我们突然接到广州军区司令员丁盛的一个电话。丁司令员在电话中语调十分郑重地说:请转告总理,我们忠于毛主席,听毛主席的,听周总理的。周总理怎么说我就怎么办,我们已经按照周总理的指示去办了”。

“9·13事件”后,中央对丁盛仍然非常信任。1972年3月,在刘兴元调成都军区后,丁盛被增补为广州军区党委第一书记,又接替刘兴元担任广东省委第一书记、广东省革委会主任等职务,并于次年8月当选为中央委员。

1973年12月,根据毛泽东的提议,八大军司令员对调,丁盛与许世友互换位置,任南京军区司令员。毛泽东在召见丁盛时特意嘱咐丁盛:“你有心脏病,要注意休息”。



丁盛到南京后,立即制定了《加强战备值班的暂行规定》,明确规定各级机关均要建立首长值班、作战值班、部门值班、部(分)队值班制度。同时成立军区浙东南前指,统一领导浙东南沿海战备工作。

四、

1946年8月8日,丁盛在视察完舟山地区防务后,又赶赴上海检查工作。当晚,他下榻在延安饭店。丁盛做梦也没想到,这个晚上发生的事情,将改变他的一生。

当时南京军区政委廖汉生将军正在上海治病的,也住在延安饭店。作为战友,丁盛吃过晚饭便去廖汉生的住处看望。得知廖汉生次日要去华东医院看病,丁盛便给上海市委打一电话,希望引起上海市委重视。

接到电话后,当时的上海市委领导马天水、徐景贤、王秀珍三人当即赶到延安饭店,来看望丁盛。

丁盛和这三人并不熟悉,但碍于对方的身份,只得强打起精神应酬。寒暄中,马天水还大拍丁盛的马屁,说南京军区工作干得好,上海市委要多向南京军区学习。

在交谈中,丁盛告诉马天水等人:我这次来,是因为部队要在杭州湾搞演习,要来很多人,如本军区师以上干部、各大军区、总部都要来人,到时候都住上海,估计安置有困难,除了延安饭店要将现有的房都腾出来外,可能还要借用市委的其他招待所,另外后勤如副食品供应、车辆方面,到时都要麻烦市委帮忙,此外,演习地点离市区两个多小时,到时可能还得请你们派些民兵维持一下交通秩序。



之后几人又谈了些其他的事,马天水等人便告辞了。临走前,马天水问丁盛身体怎样,丁盛回答说心脏有点毛病。马天水又对徐景贤说:老徐,你到华东医院安排一下,给丁司令检查检查。

马天水三人离开后,丁盛便上床休息了。

对这天晚上的事,廖汉生是这样回忆的:“当天晚上,上海市的马天水、徐景贤、王秀珍等人跑来看望丁盛。我在上海已经住了1个月,他们从未来过。大概他们觉得有什么不妥,于是让人向我通报:一会儿来看廖政委。他们几个人在房间里从晚上7点多钟一直谈到10点多,还没有出来。我本就不想见他们,于是就关灯睡觉了。”

五、

1976年10月7日,中央军委通知南京军区司令员丁盛、政委廖汉生立即乘专机到北京开会。当晚10时30分,华国锋在会上宣布,中央对“四人帮”采取了“坚决的措施”,丁盛和在场的同志们一样,忍不住热烈掌声。

令丁盛没有想到的是,与这三人的这次见面,会让自己受到那么大的牵连。

1982年7月6日,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检察院对丁盛下达了一份《免予起诉决定书》。决定书肯定了1980年起诉书中所列的丁盛罪状,“已构成策动武装叛乱罪”,而且“经审查核实,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只因为丁盛是“从犯”,所以“决定免予起诉”。

不久后,组织上给出了一个明确的结论:丁盛被安置在南昌一个干休所,并按照团级待遇,每月发150元生活费。

1984年9月的一天,丁盛独自一人去医院看病,突然心脏病突发摔倒在地。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这个打了半辈子仗的老兵,忍不住失声痛哭,周围人无不动容。

考虑到丁盛的身体,组织将他安排去南京治疗。之后几年,丁盛一家人一直挤在南京一条小巷子里生活。



医生建议丁盛要多运动,因此他便承包了全家人买菜的活。这便出现了文章开头的那一幕:很多人认出了丁盛,纷纷和他打招呼。

每次听到别人喊自己“丁司令”,丁盛都会摆摆手:“别这么叫,我现在不是了,叫我老丁。”

六、

1990年,丁盛的老战友、开国少将萧思明得知丁盛在南京生活后,打电话邀请丁盛来天津自己家里做客。丁盛十分感动,欣然前往,去天津住了一段时间,还在萧思明的陪同下,去自己当年战斗过的金汤桥、民权门等地故地重游了一番。

在天津期间,很多之前的老战友、老部下都纷纷赶来相见。见到当年的老首长如今像是换了另一个人,大家忍不住唏嘘不已。得知丁盛生活有困难,每个人在看望他时,都会拿出点钱塞给丁盛。丁盛推辞不收,战友们一个个都把钱硬塞到他的手上,嘱咐他买点营养品补补身子。即使有些战友自己的生活也有困难,也一定要拿出一点钱,表达一点心意。

听说丁盛人在天津,很多外地的老战友由于走不开,也纷纷邀请丁盛和夫人去做客。在战友们的资助下,那几年丁盛去了不少地方。

令丁盛最感动的是,他在54军的部下耿跃华和李百顺,专门来天津接自己去海南岛游玩,同时告诉丁盛:“您的住、吃、行都由我们包了,您什么都不要管。”

老战友、老部下对自己的关心,让丁盛得到极大宽慰,心情也舒畅了许多。那些年,他的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在战友们的帮助下,总政治部、总后勤部于1993年联合发出通知,决定将丁盛安排到广州军区干休所养老,并将丁盛的生活补助费每月增加到550元,同时享受与当地退休干部相同的生活补贴和价格补贴,医疗则按正师职干部安排。

对于组织上的这个决定,丁盛很是感动。他逢人便说,自己这些年有三靠:靠子女、靠组织、靠战友。要不然,自己可能早就不在了。

住进干休所后,喜欢下象棋的丁盛还找到了不少棋友,经常和棋友们一下就是半天。



1999年,广州军区干休所新建了一栋住宅,丁盛也分到了一套。对于这套新居,丁盛非常满意:“我住过很多房子,但我最喜欢的就是这套。这套房子设计合理、实用。”

七、

此时的丁盛只有一个心事,那就是丁盛自己的历史问题,一直没有得到解决。他也曾找过老首长、原最高人民检察院检察长黄火青,但也没有等来想要的结果。

丁盛对此也看开了,他告诉夫人,自己要“保持身心舒畅,至于历史的功过,任由后人评说,谁又能封住后人之口?!”

尽管一生历经无数艰辛,但丁盛却从没对党中央有过怨言。临终之前他对家人说过这样一段话:“如果我不参加革命,可能一辈子都是一个放牛娃,我对自己选择的人生道路无怨无悔。”

1999年9月25日,丁盛在广州去世,享年86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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