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和”是我国古代最重要的美学概念之一。它的形成与被誉为“群经之首”的《周易》有着密切联系。
“中和”思想最早源于音乐对音声和谐的要求,到《礼记·中庸》则被提升至哲学高度:“中乃天下之大本,和乃天下之达道。达到中和,天地各安其位,万物得以生长。”
《周易》由八卦、六十四卦卦画、卦爻辞及《易传》构成完整体系。
若将这几部分视为整体,其中“中和”的哲学—美学思想主要体现在以下三方面:
一、天人合一
《周易》所有思想源于“天道”:卦画的基本元素象征日月运行;三画八经卦代表八种基本自然物。
八卦推衍至六十四卦,构成象征人与自然有机整体的体系。如《乾》卦象征“君子”或“大人”的生命历程。《易传》进一步理论化和体系化了“天人合一”思想。
《乾卦·文言》提到:“大人与天地合德,与四时合序,与鬼神合吉凶。”有人认为《周易·上经》讲天道,《下经》讲人道,但《易传》中上下经皆天人不分。
人的行为需符合天道,与天无违,以德立世。《象辞》中的表述如“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等,均遵循此原则。
《易传》认为,人效法天地自然是至善至美的大德,并提出“三才”理论:人处天地之中,构成天人合一的中和之象。
中国传统文化强调“天时”、“地利”、“人和”,追求天与人的统一和谐。
同时,《易传》认为人道与天道、地道间存在同构关系,阴阳、柔刚、仁义是天、地、人的类比属性。
《周易》的天人类比、和合思想渗透在主流意识形态中,对后世文艺美学产生巨大影响。
中国传统绘画和诗歌追求意与象、情与景、人与天的融合,成为两千余年来艺术领域的普遍审美趣味。
二、阴阳相济
《说卦传》指出:“《易》以道阴阳。”阴阳之道是《周易》的核心,也是“中和”思想的立足点和载体。
《易传》将天、地、人统一于阴阳、刚柔交感作用中,构成天人合一的美好图景。阴阳作为事物属性,既对立又和谐。
清代思想家连斗山认为:“两美相合为嘉。”阳与阴乃世之两美,相感相合,阳遇阴通,阴遇阳明,达到生命世界的亨通繁茂。
这是《周易》精髓,也是“中和”美学观的完美体现。
《周易》中的“雨”意象象征阴阳相济之果。如“密云不雨”因阴盛阳衰失衡,“零雨其濛”则是阴阳交合的美善之象。
爻位关系的“乘、承、比、应”之说强化了阴阳相济观念。每卦六爻间,一阴一阳和合为“有应”,否则为“无应”。
各爻关系相合与否、吉凶祸福,取决于阴阳是否和谐。
阴阳相济观念具有普遍意义,表达事物和谐共存、状态均衡的哲学诉求。
《周易》的和谐均衡理论是中国社会伦理总纲,也是古代艺术理论和创作的遵循原则。
音乐、诗歌、建筑、绘画和书法等领域无不体现和谐均衡的美学追求,而崇高、狞厉、怪奇等风格受主流艺术排斥。
三、执两用中
即在事物两端间不偏不倚,取中正之道。《易传》阐释“古经”时,常以“中正”为说,频繁使用“中道”、“中行”、“得中”等术语。
按照爻位说,二、五爻为“得中”;阳爻居奇位、阴爻居偶位“得正”,否则不得正。得中得正者吉祥多福。
中正原则贯穿《易传》始终,也体现在颜色取舍上。《周易》推崇黄色。
《坤》卦六五爻辞:“黄裳,大吉。”《鼎》卦六五爻辞:“鼎黄耳金铉,利贞。”此二爻均居外卦中位,故得吉、利。
黄色在五色中居中,与“中央”相配,故《汉书·律历志》称:“黄者,中之色,君之服也。”
黄色在《周易》中受推崇,因其蕴含中和、中央、中正的意蕴,后世成为正色和帝王之色。
执两用中,以中正为贵,既是认识论也是方法论。
认识论角度看,中正与两端保持等距离,是最完美的均衡状态,偏向任何一端都会破坏均衡。
方法论角度看,中正意味着处事不偏不邪,追求适中合度,过度或不及都无法保持善美状态。《周易》强调“中正”与儒家中庸之道本质一致。
“执两用中”也是后世艺术遵循的美学原则。两两对称理念贯穿于古代建筑设计、舞蹈编排、绘画构图、文章修辞、诗歌用韵等艺术形式中。
儒家诗论核心主张“乐而不淫,哀而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