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周慧超 何林 编辑:冯晓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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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原名为《教堂钟声飘逝九重天》,首刊于2012年版《百年大中路》,经浔阳区政协文史委授权转发。

很多九江老人都记得大中路上有个天主教堂,每个周末传出的钟声,他们由不习惯,到习惯再到消失。后来这里成了一个救济站,夜半传来的哭喊声取代了周末的钟声,平日进出的面孔由宗教信徒变成了流浪汉和乞丐……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浔城这座标志性的教堂被推倒,旧址上重新建起了一栋被称为“九重天”的楼房。如今,在这里热闹依旧,车水马龙,行人如织,即使是盛夏,隔壁新开张的火锅城仍旧热火朝天。抬头望去,一片彩霞顺着建筑的顶端勾勒出新时代的写意画卷。



湓浦路天主堂 摄于20世纪50年代 图源:《九江老照片》

起——唱诗班歌声入耳

九江曾经是中国最早被帝国主义列强,强迫开放的一个沿江口岸之一。各国商人看中了这块黄金宝地,纷纷抢滩登陆。一时间,洋人、洋船和洋货,蜂拥而来;洋教堂、洋学校和洋医院,纷纷设立。大中路临近长江,靠近洋人们赖以生存的口岸,于是他们便把自己的信仰安放在了这个热闹、繁华、便利的地方。

直至现在,大中路与湓浦路交汇地段,依旧保留了很大部分的外国租界的老建筑,从此处路过,恍如隔世,如同行走在异域的街道上,当年的天主教堂就是修建在这里。

1863年,天主教江西主教府由南昌迁至九江。1871年,九江天主教转租九江英租界的滨江路和湓浦路地基,买下盖着洋行的堆栈房屋,兴建城外天主堂,1880年6月27日始告竣工,历经十年。而城外天主堂建成后,特建主教楼,主教府便设在这里。于是,这里便成为全省天主教的中枢机构,亦是赣北、鄂东地区天主教的中心教堂。

城外天主堂为双塔哥特式建筑,砖石结构,占地千余平方米,由白振铎主教监建。礼拜堂为交叉券拱顶,内有圣台,读经台,洗礼台,烛台等。抗日战争九江沦陷时,这里曾一度成为避难场所。解放后该礼拜堂内曾作为电影放映厅,并举办过《抗美援朝战果展》《计划生育展览》等。“文革”后,部分礼拜堂及双塔尖被拆除。

现在这附近已经没有多少人对这个几经沧桑的教堂有记忆。“老人们都不在了啊……”在二医院门口的卖水果的李力说,“我(上世纪)八十年代到这里,现在已经算是这里的老人了。”老李指着对面的住宅小区说,“这里面都是新搬来的人,估计没人会记得了。”



天主堂内厅 摄于1898年 图源:《九江老照片》

老李说,这里原来是个教堂,他是知道的。那时候他也不大,听家里大人说,那时候大家聚会碰面不少人都会选在这里,原因也很简单——教堂房子大、气派、交通方便。虽然当年的老人大都不在世,或者搬去别处了,但是顺着老李的指引,记者找到了曾经住在这附近的一位老婆婆。

曾婆婆今年九十多岁了,跟随着小儿子和孙子居住在南门口附近。曾婆婆说,自己年轻的时候很喜欢跑到教堂附近玩耍,因为每到周末就会有一些穿着礼服,打扮时髦的洋人出入教堂。她很喜欢看那些外国女人,她会和伙伴们模仿他们的举止。后来,日本人来了,占领了它;但不久又战败投降了。这里也成了九江人宣泄的一个场所。那时候,会有一些人在教堂门口燃烧日本的军旗。

而在湓浦路度过了整个青春时代的她,则习惯了每个星期定期而来的钟声和歌声,“现在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了,听不见平常人说话,但是梦里,还是经常会有教堂钟声出现。”直到现在,曾婆婆也不知道他们唱的是什么,但是伴随着悠扬的音乐,那些漂亮的洋装,年少的憧憬和多年的变迁都席卷而来。



1938年7月,日军进攻时九江拍摄的天主教堂

承——救济站爱心传递

教堂何时变成了救济站?很多人都说不清楚,有人说是“六几年”有人说是“七几年”。解放后不久,天主教堂的教务事宜就迁往庾亮南路的教堂,而城外的这座教堂也没有拆除,而是留下作了救济站,救助社会上一些需要帮助的人。

曾婆婆回忆说,救助站里住着的人不多,但是时常更换,有时候半夜都能听见有人猛烈地敲着救助站的木门,那时的夜很静,这样的敲门声往往能把远近的人都吵醒,连对话的内容都清晰可辨。

“怎么了?”

“一个老乞丐,在路边晕倒了。”

“快扶起来!”

推翻旧社会,解放后的政府全力救助穷人,不少街上的乞丐都被带到了这里,而这里,也能听见不少欢笑声。

“经常能听见笑声,白天的时候,救助站的工作人员还会给那些乞丐小孩发球啊书啊什么的,我就看见有人拉着一大车的旧书过来。”曾婆婆说。



20世纪80年代被拆除前的湓浦路天主堂 供图:张廷

转——九重天歌舞升平

尖顶的教堂,有别于中式建筑的廊腰缦回,它高大、气派、极具宗教的庄严,它所具有的这些特质使得它成为几代九江人心中的标志性建筑。

然而,时代向前的步伐并没有停止。1984年,救助站搬迁了,原来的房子很快被拆除,做成了当时九江数一数二的高楼——九重天(扬子江大楼),里面有歌舞厅,有自助餐厅。很快,这个地方,又影响了新一代九江人。

老何年轻的时候就喜欢去“九重天”,那时候的老何还是小何,喜欢跳舞。迪斯科、霹雳舞,他说自己都很在行。而现在的老伴,也是那时候在九重天歌舞厅认识的。

“我们年轻的时候都爱玩,我们在一起跳舞,很快就熟识了,觉得对方是个可以一起走一辈子的人。”老何说,当年的“九重天”“洋”味很足,极大地满足了改革开放初期“小青年”对“洋文化”的需求。

“自助餐啊……”老何感慨地说,“那个时候的自助餐啊,是个多么新颖的玩意儿啊。我还带老婆去哪里吃过饭。那时候真是个值得显摆的事情啊。”果品公司改制后,老何就和朋友一起经商,“现在想吃什么基本上都是有的,但是当年那种感觉却完全找不到了。”

如今站在这里,很难再感受到当初“九重天”的喧闹。“那时候中午刚过,就能看到不少打扮时髦光鲜的的年轻男女结伴而来。”老李回忆说,“但是我不会跳舞,也没有这个爱好,没有进去看过,但是听人说,里面的设备是九江当时数一数二的。”不过,有意思的是,因为当年“九重天”歌舞厅聚焦了漂亮的年轻男女,所以附近人开玩笑都拿此逗趣。



九重天歌舞厅票据 收藏人:张廷

合——新民居一派祥和

这里的声音,由唱诗班的歌声变成穷人小孩的笑声,再变成热闹的迪斯科舞曲。然而,大中路上各种声音一直没停止变化,很快,音乐消失了,这里的天空氤氲着生活的气息。

细心的人不难发现,这里的变化也体现着时代的变迁,被时代赋予了深刻的涵义。如今,走在这个充满故事的地方,耳边回响的是母亲吆喝孩子的声音,是食客人店询问的声音,是行人买卖生活用品的声音。新的居民小区建起来了,歌舞厅不见了,附近已经没有多少人知道曾经发生在这里的故事。偶尔路过,偏街深处露出的洋房一角和九江老人的只言片语,才会让人心神一震,仿佛落入时空隧道,返溯回那些个令人印象深刻的日日夜夜。

“洋姑娘”白裙子旋起的下摆又大又圆,救助站里孩子的思念亲人的哭闹,舞厅中扭动的喇叭裤和,“波浪卷儿”……日出又日落,这些泛黄的记忆伴随着时光渐远,同一片天空下,展现在人们眼前的,是此处的今天,是昨天同样也是明天。

【编后记】

拆除湓浦路天主教堂,或许是九江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拆旧建新”潮流中最令人痛惜的一笔,虽然那时候的教堂已破败不堪,尖顶早已塌落,但骨架子仍在。

这座曾是江西规模最大的天主教堂,占地逾千平方米,堪称江南地区最宏伟的双尖塔哥特式建筑,被誉为“东方的巴黎圣母院”。其精美的设计因仿照巴黎圣母院的样式而得名,然而这份建筑艺术的珍贵遗产却未能抵挡住时代的泥石流。

不同于常见的文史文章,本文的笔触充满艺术气息,显然是记者的视角与叙事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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