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出身工部主事,后升任工部员外郎,官秩从五品,放在天子脚下的京都来说,可以说是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
从小说一开篇,贾府就已经处于末世了,贾政近二十年没有任何升迁,已经成了新皇帝的弃子。贾府之所以还能有些影响力,全靠祖上两代积攒的人脉关系。
然而,政治不是过家家,对于贾府这种新朝弃子,一般人躲还来不及,没有特殊的利益关系,谁会冒着得罪新皇帝的风险去帮助他们。
再来说贾雨村,贾雨村是前朝的进士,张如圭所说:“都中奏准起复旧员之信”,其中的“旧员”隐写的就是前朝的旧员。
为什么突然要“起复旧员”?很显然,这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新皇帝上位了,肯定要培养自己的势力,对前朝罢免的一些官员进行加恩。
然而,冷子兴的建议却很有意思,他让贾雨村“央烦林如海,转向都中去央烦贾政”。
这个事情就挺奇怪的,前面我们说了,贾政已经是新皇帝的弃子了,一个区区的从五品官,他有什么能力能让贾雨村起复实缺?
最为关键的是,贾雨村的东家是林如海,林如海是皇帝的宠臣,堂堂的“兰台寺大夫”加巡盐御史,这可是天子近臣,而且兼着钦差的身份。
“兰台寺大夫”一职,我们不能简单的将其和汉唐时期的御史大夫划等号,但是相比于贾政来说,二者的权力官阶也不可同日而语,贾雨村又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呢?
这个问题,还要从贾雨村被罢官的原因说起,书中写上司参奏他:
“生性狡猾,擅纂礼仪,且沽清正之名而暗结虎狼之属,致使地方多事,民命不堪。”
所以,皇帝听闻以后,“龙颜大怒,即批革职”。
这个罪名可是不小,但又实在是不可解。贾雨村担任知府不过一年的时间,何至于到了这种程度,甚至还“擅纂礼仪,暗结虎狼之属”,就这两条恐怕就够他杀头的了,这岂不是要谋反?
试想一下,如果贾雨村真的是这样,即便皇帝有起复旧员的旨意,像他这种劣迹斑斑、野心勃勃的人,皇帝怎么可能还会起用。
很显然,上官的参奏之语,是作者故意给我们留下的暗示。
什么样的人会“篡改礼仪”,什么样的人会“暗结虎狼之属”,很明显,这是在改朝换代。
贾雨村出仕不久,就被当时的太子党所笼络,参与到地方官的派系争斗中去了,结果被老皇帝给罢黜了。出于对太子党的忌惮,对他仅仅是免官而已,并没有更进一步的惩罚。
后来,太子篡位成功,老皇帝被尊为了太上皇,新皇帝自然要给这些曾经出过力的人一些回报,这就是“起复旧员”的真正意义。
君不见,“旧员”起复的都是些什么人,贾雨村自不必说了,还有一个“张如圭”,谐音是“长得像鬼”,可见作者对这些起复的“旧员”就没有什么好感。
那么,为什么要舍近求远,不找林如海而找贾政呢?林如海是外官,又是御史,他来举荐显然不合适。然而更重要的原因是,林如海是“前科”探花,是老皇帝的心腹宠臣,是新皇帝的打击对象。
而之所以要找贾政,当然是为了依靠贾府的人脉关系,说白了,就是为了和王家搭上线。
举荐一个知府,可不是贾政这种级别的人能办到的,这要由吏部来提名,经过皇帝的御批才行。在新朝,能有这么大能量的,只有新任的京营节度使王子腾。
我们前面也说过了,政治不是玩过家家,没有切实的利益在里面,人家不会平白无故的替你去出力。
王子腾之所以要帮助贾雨村,首先是因为他们本就是一党,其次因为王家正是用人之际,王子腾在金陵还摆了一个“葫芦案”的局,正好需要有个人去金陵做知府;最后才是因为贾政的举荐,无非是送给贾府一个顺水人情而已。
对于这些内幕,贾雨村当然是心知肚明。所以他在起复之后,就傍上了王子腾这棵大树,隐然间已经把贾府踩在了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