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远记得那是一个寒冷的冬日，窗外的风刮得像刀子一样，刺得人脸生疼。
我刚从单位提前退休，回到家时正好是傍晚。厨房里没有一丝烟火气，餐桌上依然空荡荡的。
老公张建国靠在沙发上，手里握着手机，刷着短视频，连头都没抬一下。
“吃饭了吗？”我问他。
“没呢，你做吧。”他语气随意，眼睛依旧盯着屏幕。
我叹了口气，脱下围巾，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只有几个发蔫的青菜和一块冻得硬邦邦的五花肉。我随手拿了些菜出来，简单做了两道菜，端上桌时，他却皱着眉头说：“怎么就这点饭？你也太糊弄了吧。”
我忍住没发火，这些年我早已习惯了这种冷漠的氛围。可今天，我心里憋着一句话。等他吃完饭放下筷子，我终于开口了。
“建国，我妈年纪大了，腿脚也不好。我想趁着现在还能动，回娘家照顾她几年。”
他愣了一下，接着放下筷子，声音陡然拔高：“你什么意思？你要回去照顾你妈，那我妈呢？你是不是不打算管了？”
“你妈现在身体还好，平时也有你妹妹照应。我妈就我一个女儿，没人管她。”我尽量平静地解释。
“那我呢？”他猛地站起来，脸涨得通红，“你走了，家里谁管？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瘫在床上了，你是不是也不回来？！”
空气仿佛凝固了。我没想到他会这么激动。
27年的婚姻，我以为我们早已习惯了各自负责、各自独立的生活方式，可这一次，他的反应让我震惊。
我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张建国，27年了，我们什么事都是AA制！家里一分钱一分都算得清清楚楚！你妈生病住院的钱，我一分都没少给，可我妈呢？她就不是人了？！”
他被我吼得愣住了，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1996年，我和张建国结了婚。那时我们都刚刚工作没几年，工资不高，可我觉得日子有奔头。婚礼是我们两家合办的，虽然简单，但也算热闹。
可婚后没多久，我就发现，他是个特别“精细”的人。
家里的开销，他总是分得清清楚楚。哪怕只是买一袋米，他都会记在小本子上，然后月底拿给我看，让我把一半钱转给他。
我问他：“夫妻之间，至于这么计较吗？”他却说：“这样公平，你也轻松，我也轻松。”
那时候年轻，我觉得这可能是他的习惯，就没放在心上。可日子久了，我渐渐发现，我们的婚姻，似乎从一开始，就像是一场合伙做生意。
买房子时，他坚持写两个人的名字，付首付时，他让我把自己的那一半现金交给他。当时我心里有点不舒服，可又想，夫妻之间，计较这些干什么？我们之间，应该有的是感情。
在很多事上，他的“精细”慢慢让我感到疲惫。
比如家里的水电费，他会按人头算；甚至连过年给双方父母的红包，他都会分得清清楚楚：“你爸妈的红包你出，我爸妈的红包我出，这样最合适。”
我当时笑着问他：“那要是以后咱们老了，生病了，怎么办？”
他却不以为然：“那就各管各的呗，谁也别拖累谁。”
这些话，当时听着像玩笑，可我没想到，他是认真的。
时光荏苒，一晃27年过去了。我们的女儿张晓晓今年刚大学毕业，回家住了几个月，就和男朋友搬出去租房了。
她似乎也看出了我们婚姻里的冷漠，有一次忍不住问我：“妈，你和爸过得开心吗？”
我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你别误会，我不是说你们感情不好，我就是觉得……爸对什么事都太冷漠了。他对你关心吗？”晓晓看着我，眼神里有点心疼。
我苦笑了一下：“你爸就是那样的人，习惯了。”
她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其实在女儿小时候，我也曾想过离婚。可每次想到孩子，我都退缩了。张建国虽然计较，但对晓晓还算不错，给她报各种辅导班，买她喜欢的东西，从来没含糊过。我想，至少他是个好父亲，日子还能过下去。
可现在，女儿长大了，我的耐心却越来越少了。
退休后，我原以为生活会轻松一点，可家里的氛围让我感到压抑。张建国每天除了刷手机就是看电视，几乎不和我说话。有时候我试着聊两句，他也只是敷衍几句，就转身去忙自己的事。
而我妈那边，情况却越来越不好了。她住在老家，儿时的老屋早已破旧不堪，平时只有一个远房表妹偶尔去看看她。前几天她打电话说，最近腿疼得厉害，连下楼买菜都困难。
我听着心里难受，想了很久，才下定决心回去照顾她。可没想到，我的这个决定，却引发了张建国的强烈反对。
“我告诉你，你要是走了，就别怪我翻脸！”他指着我，眼里满是怒火，“你走得了几年？等我妈的情况越来越糟糕了，你还能不回来？”
“你妈有你和你妹妹，我妈只有我一个！我不回去，谁管她？”我咬着牙，尽量让自己冷静。
“可我是你老公！你就这么走了，不管我了？”
“张建国，你说句实话，这些年你管过我吗？我生病了，你照顾过吗？你连一顿饭都懒得做，还指望我照顾你？”
他愣住了，嘴唇颤抖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发呆，耳边回响的全是他的话。27年的婚姻，真的就只剩下这点冷漠了吗？
我想起了很多事情。想起女儿小时候发高烧，我一个人背着她跑去医院，他却在加班；想起我自己生病住院，他只是在病房门口放下两盒饭，就匆匆离开；想起这些年家里的大事小事，我几乎都是一个人扛过来的。
可即便如此，我依然在心里为他找借口。我告诉自己，他只是性格冷，不是坏人。可如今，当我终于想为自己和妈妈做一次决定时，他却毫不犹豫地阻拦了我。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婚姻从来不是单纯的责任分担，它更是彼此的关怀和支持。可我和张建国之间，似乎早已没有了这些。
第二天，我收拾好行李，准备回娘家。他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我：“你真要走？”
“是，我要走。”我抬起头，用尽全身力气说出这句话。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转身回了房间。我听见他关门的声音，心里竟然松了口气。
车子开出小区时，我回头看了一眼那栋熟悉的楼房，心里没有丝毫留恋。我知道，我终于为自己做了一次决定。
或许以后我会后悔，但至少现在，我不想再委屈自己了。
正如有人说的那样：“婚姻里，最可怕的从来不是争吵，而是冷漠。”我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我明白，人这一生，最重要的是对得起自己的心。
我回到娘家后，开始慢慢适应新的生活。或许张建国会改变，或许不会。但无论如何，我都选择先为自己和妈妈活一次。
窗外的风依旧很冷，可我的心，却终于有了一丝暖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