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回来过年，红包准备好了吗？至少15000，别让亲戚们看不起。”电话那头，母亲的声音铿锵有力，说得理直气壮，像是在完成什么重要的交代。
我愣了一下，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眼前是我妻子张玥正蹲在厨房削土豆的背影。她听到了我的声音转大，回头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妈，15000……我们刚还完房贷，这个月工资都不到1万，你这不是要我们回来吃土吗？”我压低声音，尽量克制情绪。
“你怎么说话的？过年了，亲戚们都在，谁家不准备大红包？别人不说，你三姨家去年给她孙子包了20000呢！你不想让人笑话我们家是不是？”母亲的语气变得强硬，甚至带着一点责备。
“妈，我们不是不回去，但这钱……能不能商量一下？”我试探着。
“商量什么商量？过年图个热闹，你连这点儿面子都不给我们？”母亲不耐烦地挂了电话，留下刺耳的忙音。
那一刻，我心里说不出的委屈和火气混杂在一起。这不是第一次为了“面子”大动干戈了，可这次的15000块，实在让我喘不过气。
我叫赵浩，30岁，结婚五年，有一个三岁的女儿甜甜。三年前，我和张玥咬牙凑齐首付，在城市里买了一套小两居。
如今，我们每个月要还房贷6000，孩子的早教班又是固定的2000，再加上日常开销，几乎没有多少余钱存下来。
我的父母生活在老家一个小县城，父亲身体不好，母亲是家里的“话事人”。他们这些年似乎特别在意“面子”，尤其是母亲，逢年过节，总要和亲戚们攀比一番，仿佛谁的孩子给的红包多、消费高，谁家就能抬起头。
可每一次的“面子”，背后都是我和张玥在咬牙撑着。
五年前结婚的时候，母亲就因为嫁妆的事闹过一场。我和张玥商量好了，婚礼一切从简，预算控制在10万以内。可母亲听说张玥家给了5万嫁妆，立马不乐意了，非得让我拿出同样的5万回礼。
“你堂哥结婚的时候，他爸妈回了10万，咱家怎么也不能掉面子！”母亲的话掷地有声。
“妈，我们现在手头真的没有这么多钱，彩礼和婚礼的开销已经快到极限了。”我试图解释。
可母亲根本听不进去，最后逼得我从朋友那儿借了2万，才勉强凑齐。
张玥知道后，红着眼睛跟我说：“浩子，这些年你妈就没想过咱们的日子吗？总是顾着亲戚的脸面，咱们怎么办？”
我没说话，只是默默抱住了她。其实我心里也委屈，可母亲一向强势，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后来，女儿出生了，母亲来看我们，带了一堆亲戚的“关心”。大姑问我们：“浩子，你们是不是给孩子报了早教班啊？现在城里人都这么讲究的。”
母亲立刻接过话头：“早教肯定得上啊，怎么也得选个最好的，咱家浩子还能差这点儿钱？”
那一刻，我和张玥对视了一眼，谁也没敢说话。其实，我们当时连孩子的奶粉都在挑最便宜的买，哪里还有多余的钱去报“最好的早教班”？后来为了不让母亲“丢面子”，我们硬是从存款里挤出来给甜甜报了一个班，最后连水电费都拖了半个月才交上。
这些年，类似的事情数不胜数。母亲总是以“亲戚面前不能丢人”为理由，逼着我们一次次超出能力范围。张玥不止一次劝我：“浩子，你得和你妈好好谈谈，不能总这么下去。”
可我每次开口，母亲都用那句“你是我儿子，连这点儿都不愿意为家里付出吗？”堵得我哑口无言。
这次的15000红包事件，彻底点燃了我的情绪。
挂了电话后，我坐在沙发上发呆，脑子里乱成一团。张玥走过来，把一杯热水递给我，小心翼翼地问：“你妈又说什么了？”
“她让我准备15000块红包回去过年。”我叹了一口气。
张玥放下杯子，咬了咬嘴唇，似乎在努力压住心里的火气。过了几秒，她苦笑着说：“咱们这日子，哪儿还有15000？要不干脆别回去了吧？”
“不回去？那我妈肯定得闹翻天。”我苦笑着摇头。
“浩子，你看咱们现在的生活，哪次不是为你妈的‘面子’在苦撑？你真不觉得累吗？”张玥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哽咽。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心里清楚，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脑海里不断浮现母亲的话、张玥的眼神，还有甜甜天真无邪的笑脸。
第二天一早，我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妈，这次过年，我们可能回不去了。”我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电话那头，母亲愣了一下，随即提高了嗓门：“不回来？你什么意思？过年不回来，这像什么话？”
“妈，我们真的没钱了。15000的红包我拿不出来，房贷、孩子的开销已经压得喘不过气了。你要是觉得没面子，咱们就干脆别见亲戚了。”
“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说话？那是你亲戚，咱们一年也就见这么一回，亲戚之间本来就得走动走动！”母亲的声音开始变得尖锐。
“妈，亲戚之间的走动，难道一定要靠钱来维系吗？我们现在的日子，难道你一点儿都看不到吗？”我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一声叹息：“算了，随你吧。”
挂了电话，我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压在心头的一块巨石。
接下来的几天，母亲没有再打电话催促，我和张玥的生活也渐渐恢复了平静。晚上哄甜甜睡觉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或许这次的“拒绝”，才是我真正成长的开始。
有些“面子”，不能靠牺牲自己的幸福来换取。而真正的亲情，也不该建立在金钱的基础之上。
至于过年回不回去，我暂时没想好。但至少这一次，我想为自己、为张玥、为甜甜，守住我们的小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