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浅邦弘 | 日本的中国学研究与《四库全书》

注：原文发表于《四库学（第五辑）》，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9年版，第48—54页，微信版已略去注释、参考文献等信息，正式版本请以原文为准。

日本的中国学研究与

《四库全书》

汤浅邦弘

摘要：《四库全书》是中国学研究不可或缺的贵重资料。1995年，大阪大学文学系5名、人类科学系2名、法学系2名、医学系1名、药学系1名、言语文化系2名教师为主的相关人员，向大阪大学校长提出了“希望购入《四库全书》等有关四部丛书的意向书”。从教员的分布状况可知，《四库全书》是一套可以横跨文理科，文学、法学、医学等各系均可灵活应用的贵重丛书。虽然《四库全书》尚留有若干亟待解决的问题，但其资料价值毋庸置疑。如果没有《四库全书》，中国学研究无法取得今日的研究成果，也很难期待今后的持续发展。《四库全书》必将作为人类引以为豪的文化遗产向全世界彰显，并传承于后世。

关键词：《四库全书》；大阪大学；文化遗产；中国学

一

序言

《四库全书》是中国学研究不可或缺的贵重资料。但是，在20年前，几乎没有几所日本的大学藏有《四库全书》的影印本。

笔者所在的大阪大学，创立于1931年，在日本较有实力的国立综合大学中，属于比较新的一所大学。而且在创立之初，仅有理学、工学和医学三个系，属于所谓的理科院校。而文科系的成立，则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的1949年，大学里设置了文学部，开始了文科方面的研究。与此同时，财团法人怀德堂纪念会也将江户时期的汉学私塾“怀德堂”的36000余册汉籍寄赠给了大阪大学。大阪大学将其命名为“怀德堂文库”，并致力于对其的保存及调查研究，于1976年完成了文库目录。其后，通过相关人员的寄赠以及大阪大学和怀德堂纪念会的收购工作，怀德堂文库将所收藏的汉籍数目增加到5万余册。

但是，从庞大的汉籍图书系统来看，文库的收藏量尚微不足道。在进行研究教育方面，汉籍文献的数量严重不足。

二

大阪大学《四库全书》的购入及图书上架（第一次）

1995年，以文学部教师为主的相关人员，向大阪大学校长提出了“希望购入《四库全书》等有关四部丛书的意向书”。其内容如下（册数、金额均以当时为准）：

中国文献数量庞大。为此，清朝乾隆皇帝（1736～1796年在位）下达敕命，在现存的书籍之内挑选主要部分加以汇编，称为《四库全书》，并抄写四部（后又增加三部），又各建图书馆对每一部加以保存。即建立了七所拥有相同藏书的图书馆。

自此以来，《四库全书》作为一部集中国主要文献之大成的基础文献集，保持了崇高的地位。但是，《四库全书》却没有得到整体刊行。仅在台湾刊行过《四库全书》部分图书的选集《四库全书珍本》系列。大阪大学立刻购入，现在藏有其第一、二、四集（第三集未购入）。

然而，随着出版技术的提高以及购买方的情况有变，该珍本系列的刊行计划被迫中断，取而代之的是所有《四库全书》影印本的刊行。但是，因为价格高昂，所以大阪大学至今尚未购入。

此后，有关《四库全书》的新出版计划陆续推出并接连刊行，当然，大阪大学也均未购入。

该诸系列的名称及内容如下所示。而且，因为其皆为原本的照片影印，所以具有等同于使用原始文献的优点。

（1）《文渊阁四库全书》1500册（450万日元）……《四库全书》的抄本最初只有四部朝廷使用本，后又增加了三部民间使用本，共计七部。朝廷使用本保存于宫城（故宫）内的文渊阁等地。其后因战火损失三部，现仅存四部。该文献由其中的文渊阁本所刊行。

（2）《摛藻堂本钦定四库全书荟要》500册（650万日元）……《四库全书》之内，为皇帝使用而所选之物。该文献并非仅为抄写本，还保留了《四库全书》底本（原本）的原貌。《四库全书》在抄写原本之际，对原文多加笔削，而该文献则在了解《四库全书》的原貌上，具有宝贵的价值。但是，日本近畿地区的大学及图书馆均未收藏该文献。

（3）《四库全书存目丛书》1200册（900万日元）……在制作（1）时，仅记录书名，未抄写内容的文献称为“存目”。该存目的诸本，除中国以外，还广搜于日本以及欧美。天下孤本约占三成，具有极高的学术及资料价值。

（4）《续修四库全书》1800册（600万日元）……该文献，是在《四库全书》之后所刊行的书籍之中，将重要文献重新汇编而成的文献。其中包括《四库全书》中未收文献，以及（3）中的部分文献。该文献还收有一部分清朝的禁书，与（3）同样具有极高的资料及学术价值。

若大阪大学能够购入以上的四部丛书（共计5000册），大阪大学定将成为拥有中国相关基本文献的一大研究中心，而近畿地区的学者们也将大受裨益。

对于大阪大学内部的相关学者而言，该资料的重要性更是不言而喻。而且，可以说该资料的跨专业使用率也极高。例如，医学史、东洋医学理论之于医学系，药学史、东洋药学之于药学系的重要性自不待言，即使对于理学系，该四部丛书中也包含有许多极为重要的数学、天文学、化学以及生物学等东洋理论方面的文献。

对于文科而言，该四部丛书更是常用文献。其内容涉及法哲学、法制史（日本及中国）、经济史（日本及中国）、教育学、教育史（日本及中国）、社会学、中国哲学、中国文学、东洋史、佛教学、印度哲学、中国语学、日本思想史、日本汉文学史等，无论是文学系、人类科学系、法学系、经济学系、言语文化系的教师还是学生，均可以进行长期广泛的应用。

大阪大学学者的水准及业绩，绝不亚于其他大学。然而遗憾的是，作为基础的研究文献，却在质量和数量上均有不足。尤其是作为一所代表日本的综合大学，在其所藏图书当中，汉籍图书理所应当与和、洋图书一样得到充实。虽然拥有怀德堂文库，但其毕竟为特殊领域的珍贵藏书，却并非为整体上的基础文献的集成。因此，完善基础的藏书极有必要。本来应该逐步逐册购入原刊本，但是现在此方法几乎不太可行。因为如此购书不但时间漫长且购书金额巨大，更主要的是原刊本开始从市场上逐渐消失。因此，除了购入上述丛书，一次性完善基础文献以外，尚无其他解决方案。这也是大阪大学各部门的中国学相关学者的急切愿望。

但是，上述四套丛书共计5000册的购书费用，总计为2600万日元。即使是以数年时间持续购入，其金额也绝非个别部门可以承担。因此，衷心希望学校当局，能够同意此购书意向书所提请求，予以准许。

（1995年4月30日）

共同提出该意向书的教员，分别为文学系5名、人类科学系2名、法学系2名、医学系1名、药学系1名、言语文化系2名。从教员的分布状况可知，《四库全书》是一套可以横跨文理科，文学、法学、医学等各系均可灵活应用的贵重丛书。

该申请最终被学校批准，于1995年购入了上述的丛书（1）与（2），又于1999年完成了上述（3）和（4）的图书上架工作。《四库全书》由400余名学者参与编撰，从宫中藏书、地方新发现书籍、民间呈献书籍、巷间流传书籍等当时所有书籍当中，选出重要书籍，校订文本并制作成为抄本。该贵重丛书的上架，成为研究教育方面极为重要的一件大事。

三

第二次购入及图书上架

但是，在《四库全书》的有关资料当中，尚有以下一些并未购入，因而导致了已经购入的上述丛书无法得到真正的活用。

因此，于2000年由大阪大学12名教员联名，向大阪大学申请了研究教育学内特别经费用以购入以下（5）至（7）的文献。其内容如下（册数与金额为当时数值）：

（5）《四库全书存目丛书补编》100册（240万日元）……将（3）中未能收录的存目书三百余种文献校订收录。其中多为天下孤本或珍本，与（3）皆具有极高的学术价值。

（6）《四库禁毁书丛刊》300册（720万日元）……清朝一方面通过敕命编撰《四库全书》，而另一方面则进行了严厉的思想统制，不允许特定书籍的流通。此类被禁文献被称为“禁毁书”。而本丛刊则收录了此类禁毀书，与《四库全书》互佐，是一套可以了解反面中国历史的贵重资料。

（7）《文渊阁四库全书》CD-ROM175枚（190万日元）……是一套将上述（1）的全文约10亿字文本数据收录在内的CD-ROM。具有全文检索、数据编集、印刷等功能，可以实现对上述（1）的灵活运用。

（2000年4月1日）

所幸的是，该申请终于得到批准，并于2001年购入上述（5）～（7）的文献。至此，从1995年开始推进的购入计划终于告一段落。大阪大学所收藏的《四库全书》相关图书如下：

《文渊阁本四库全书》1500册；

《摛藻堂本钦定四库全书荟要》500册；

《四库全书存目丛书》1200册；

《续修四库全书》1800册；

《四库全书存目丛书补编》100册；

《四库禁毁书丛刊》300册；

《文渊阁四库全书》CD-ROM175枚。

另外，除《四库全书》以外，2002年又购入了以下的电子图书：

《古今图书集成》CD-ROM15枚

《四部丛刊》CD-ROM24枚

现在，大阪大学图书馆总藏书数已达图书400万册以及杂志7万种，在日本国立大学的藏书量中位列第三（2017年）。而其中的《四库全书》相关丛书，已经成为大阪大学图书馆藏书中的代表性资料。

四

日本全国的《四库全书》藏书状况

因为《四库全书》价格高昂，所以即使是大阪大学，也需要通过全校的购书计划才得以购入，而更多的学校则因价格问题望而却步。当然，克服了种种困难解决了经费问题，最终购入的学校也有不少。经调查，以《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为限，已有以下一些大学等图书馆上架（除去仅收藏有目录的大学，未全部购入的大学也在计数之列）：

爱知教育大学、大阪大谷大学、大阪教育大学、大阪樟荫女子大学、大阪府立大学、大手前大学、小樽商科大学、金泽大学、关西外国语大学、关西学院大学、九州大学、京都产业大学、京都女子大学、京都橘大学、京都大学、国际日本文化研究中心、国立国会图书馆、滋贺县立大学、四国学院大学、岛根大学、首都大学东京、专修大学、大东文化大学、鹤见大学、帝塚山学院大学、天理大学、东京大学、德岛大学、同志社大学、日本大学、梅光学院大学、广岛文教女子大学、菲莉斯大学、佛教大学、文教大学、立正大学、立命馆大学、龙谷大学

虽然以上大学的数量仅占日本全国大学的一小部分，但是，日本各地区主要的一些大学大部分已上架，如果加强图书馆之间的横向利用，灵活使用《四库全书》的话，相关的调查研究工作将会取得巨大的进展。

五

以《四库全书》来推动研究的发展及其存在的问题

在完善上述图书资料后，大阪大学便可以开展有关《四库全书》的共同研究。

例如《摛藻堂本钦定四库全书荟要》与《文渊阁四库全书》之间的比较研究。以《摛藻堂本钦定四库全书荟要》为依据，从多个角度探讨文渊阁《四库全书》在文献学上的诸多问题，以阐明清王朝文献的具体状况，进而通过文献学、语言学、社会学、法学思想、医学及药学等宽广的视野，结合《四库全书》对东北亚的广泛影响进行综合探讨。如上研究正是因为完善了文献的藏书状况才得以实现。

此外，随着研究室配备了《四库全书》的CD-ROM，检索词汇出处及用例等也变得极为简易。过去的检索均需花费大量时间翻阅众多的参考书和工具书，现在则可通过研究室的电脑瞬间检索出众多的用例。

但是，在《四库全书》的运用当中也存在一些亟待解决的问题。首先，是对《四库全书》所具有的文献性质进行正确理解的问题。受清乾隆皇帝之命开始编纂的《四库全书》，是一套集当时书籍文献之大成的大型丛书，其资料价值极高。但是，在编纂过程当中，部分被清朝认定为有害的文献或者是被排除在外，或者是部分文言被加以改动。如果对该性质缺乏理解，则会误解《四库全书》所收录文献即为全部汉籍文献，或者对文本内容的改订一无所知，而将现文本当作原文进行研究。尤其是在运用CD-ROM的年轻学者当中，该现象极为明显。因此，有必要对该文献的性质重新加以理解，认识到该文献作为文献资料所具有的应用局限。

第二，是对《四库全书》编纂以后所出现的文献如何处理的问题。对于乾隆帝以后的文献，主要依靠上述《续修四库全书》。然而，对于近年来所陆续发现及公开的出土文献，《四库全书》自然无法涵盖。以敦煌文书为首，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上博楚简）、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清华简）、北京大学竹简（北大秦简及汉简）、岳麓书院秦简、银雀山汉墓竹简、马王堆汉墓帛书等，有关出土文献（竹简、帛书）的图版以及释文、研究书籍数量年年递增。但是，却无法以四部分类来进行简单归类，因此，尚有必要重新考虑文献的归类方式。

六

结语

虽然《四库全书》尚有若干亟待解决的问题，但其资料价值毋庸置疑。如果没有《四库全书》，中国学研究无法取得今日的研究成果，也很难期待今后的持续发展。《四库全书》必须作为人类引以为豪的文化遗产向全世界彰显，并传承于后世。

作者简介

汤浅邦弘，日本大阪大学教授。

主编：陈晓华

常务副主编：王玉敏

副主编：魏新

编辑部编辑：董晓月冯鑫管众姜雨行孔硕刘兆轩聂毅蒲雅丽孙惟轩王晴伍萍萍姚艳芳

本期责编：聂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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