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过节了,老妈又开始念叨回老家的事,自从父亲去世,把她从农村接进城已经十几年了。

母亲念念不忘老家,每年都得拉着我回去陪她两趟。

清明回去一次,春节前回去一次。以前,回老家都是住在大伯母家,可今年,是给她坟前填点土。

一眨眼,大伯母去世已经快一年了。

到现在我还清楚记得大伯母去世后发生的那几件怪事,所有人都觉得匪夷所思,只有老妈一脸坦然。

★去年十月底,身体一向康健的大伯母忽然栽了一跤,然后就全身瘫痪了,说不了话,也看不清东西,再后来,脑子也糊涂了。

大伯母有三个孩子,大伯父前几年急病没了。

原本,大伯母手里还有些钱,有两儿一女,可自从她生病卧床,直到去世,一个孩子都没回来过。



最后三个月,大伯母一直住在镇上的养老院内,单人单间,24小时陪护。

我陪母亲去探望过她,不睁眼,也说不出话,但她肯定有知觉,摸索着母亲的手,一直流泪。

再后来,脑子彻底糊涂了,给吃就吃一口,不给,一声也不吭。

大伯母去世前,我母亲做了一个梦,她说看见大伯进屋了,远远给她鞠躬。

母亲说,坏了,你大伯母恐怕不行了。

果真,第二天一大早,就收到了消息,等我们赶到的时候,大伯母已经穿好了衣服,从屋子里推了出来,身上盖着白布,就孤零零地躺在走廊里。

工作人员一脸怒气,“三个孩子,一个打不通电话,另外两个都说来不了!真服了,亲娘没了,多大的仇怨,咋能不管呢!”

爷奶只有两个儿子,我爸已经去世了,现在能做主的只剩下母亲。

母亲叮嘱我们姐俩,把该办的事办了,然后亲自给三个孩子打电话。

二堂兄的手机始终打不通,大堂兄接了视频,躺在床上输液,他说自己脑梗行动不便,然后就挂了,从始至终,他的表情都很冷淡,好像去世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女儿倒是很诚恳,说所有的花费她负责,可她在国外,两个孩子还小,回不来。

视频里,堂妹哭了,站起来给母亲鞠躬,神情憔悴,能看出来伤心,可就是不提要回来。

母亲没多劝,拉着大伯母回了老屋。

整个葬礼,都是我们这些亲戚,邻居们帮忙办的。

来吊唁的人也都是本村的人,现在年轻人都进城了,老人们越来越少,灵堂冷冷清清。



母亲叮嘱我们,灯不能熄,隔一会儿就要烧点纸钱。

我和妹妹都照做了,可我们都没哭。

我们都不喜欢她,只是看着母亲的面子,不想她为难。

记忆中,大伯母一直是个很刻薄的人。

爷奶的老宅在村西,原本就不大的院子一分为二,爷奶家两间,我们家两间,后来老爸又在院子里加盖了半间。

大伯母一家住村东,二进二出的大院子,村里第一批住二层洋房,他家是头一份。

小时候,我家条件不好,他们富裕,可她却总躲着我们一家人,生怕我妈开口借钱。

母亲说,做人要有骨气,不能上赶着,各人过各人的日子,就算亲兄弟,也得明算账。

父亲和母亲,从没沾光大伯家一丁点光。爷爷奶奶也是母亲伺候,大伯母偶尔过来看一眼。

怎么说呢,大伯母这个人并不算“坏人”,我家真有事了,她也会主动过来询问需不需要帮忙。

她很会“做人”,嘴上说着漂亮话,乍一听,通情达理,可她只说不做,没好处的事决计不做。

我妈嘴笨,想去理论,三言两语就被打发了,吃了很多次哑巴亏。

村里人讥讽大伯母,尿壶嘴镶金边——嘴好。她不以为耻,洋洋得意。

她太会算计了,一分一厘都不能吃亏。

小时候去爷奶家过节,我奶和我妈在厨房忙,她没话找话陪着爷爷唠嗑,吃饭前,她猛使眼色,怂恿仨孩子抢吃抢喝。

都吃到嗓子眼儿了,灌几口水顺顺,出去跑两圈,回来接着吃。

她让大儿子二儿子想方设法给爷奶多要钱,对女儿不闻不问,在她眼里,她闺女,我和妹妹都是赔钱货。

这个家,只有她是功臣,为此她没少挤兑我妈。

即便大伯母总欺负我们,我妈还是经常照看堂妹,她总说,孩子也没做错啥,不就搁家多吃口饭,才这么小,不让上学,一直干活,哪有这么当妈的。

我妈没和大伯母冲突过,唯一一次,就是为了堂妹读书。

那次,我爸也急眼了!

刚初中毕业,大伯母就张罗堂妹的亲事,她嘴里的好人家是个三十出头的闲汉,仗着家里有钱,天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三天两口往家里带不三不四的女人。

他爹娘看不上,附近的好姑娘也看不上他家,后来,许了天价彩礼,大伯母见钱眼开,竟然同意了。

爸妈坚决反对,堂妹哭成泪人,我妈搂着堂妹,“你不管孩子我管,我出钱供她上高中,你家又不缺钱,为啥要做卖女儿这种丧尽天良的事,都你肚子里生出来的,你就一点都不心疼!”

大伯母脸红一阵白一阵,头一次败给我妈,一家人吵了整整一天,商量的结果,堂妹可以读书,爷奶的宅基地以后归大伯家。

大伯母把堂妹当成棵草,俩儿子却惯得无法无天,大伯母最爱说的两句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儿啊,妈以后就指望你们俩享福了。

结果,俩儿子只记住了第一句。



大堂兄一开始混得真不错,在县里国企当高管,娶的堂嫂也很懂事,大堂兄过了十余年风光无限的日子。

那些年,我和妹妹都在城里打工,嫁的也是普通人家,大伯母看我妈都斜着眼,一脸,还是我养的孩子有出息的优越感。

二堂兄有经商天赋,天南海北跑买卖,每次带回来新奇的物件,大伯母就满村串着显摆。

那几年,她经常让俩儿子帮村里人捎点东西,或买点紧俏的商品,赚了点人缘,口碑好了一些。

大约相处久了,知道了我爸妈的性子,大伯母对我们家也好了一点,偶尔还给我妈买件衣裳买双鞋,找她拉家常。

我妈仁义,过去的事没和她计较,俩人关系慢慢地,竟然真好了不少。

我妈说,你大伯母本性不算坏人,就是太会算计,总想站上风不能吃亏,可人算不如天算,吃亏是福,你大伯母啊,早晚会后悔。

老妈一语成谶,大伯母中年风光,晚景凄凉。

临终前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她离世的时候,悄然无声,葬礼中却接连发生了几件怪事,大伙都觉得瘆得慌,可我妈却很坦然,她说,人都有执念,你大伯母这是后悔了。



★第一件,不止我妈,好几个和大伯母关系不错的老人,都说梦见了她。

远远一个影子,看不清面容。

可大伯母的三个孩子,谁都没梦到她。

大伯母的女儿其实是个好孩子,只不过太伤心了,她当年勉强高中毕业去北京打工,运气好,认识了一个好男人,后来两口子出国务工,留在了澳洲,这些年,大伯母想尽一切法子压榨女儿补贴大哥。

伤透了她的心。

大堂兄,本来过得很好,非要和媳妇离婚,大伯母也觉得儿子占理,怂恿儿子离了。

媳妇啥也没要带着闺女走了。大堂兄找了一个年轻的,没好几年,侵占公款,被免了职,他迷恋上赌钱,酗酒,耗光了家产,房子都抵押了!

大伯母的存款也被要光了,大伯一气之下,急病离世。

大儿子各种理由,掏空了老妈积蓄。

二儿子倒是不要钱,常年不见人影,一个电话都没有,十来年没回过家。

他做的不是正经买卖,怕被抓一直不敢回家,也不和家里联系。他经常换电话,除非他主动联系,根本找不到人。

要不是小女儿出钱,大伯母晚景会更凄凉。

可堂妹,只出钱,不肯回家。

各种缘由,谁对谁错,很难说清楚。

其实大伯母早就后悔了,近些年,我每年陪母亲回老家,都住在大伯母家,每次去她都和我妈哭,年轻的时候,那么趾高气扬的一个人,现在,特别的卑微。

她羡慕我妈命好,女儿孝顺女婿懂事。

不像我啊,我没伺候爹娘,孩子们也不管我,你大哥咋就扔下我走了……

看着她哭得伤心欲绝,我也微微有一点心酸。

母亲身体好的时候,每年夏天都陪她住一个月,后来,就只剩下她自己,从早到晚,坐在院门口看着马路发呆。

她很想孩子们……

可是,她离开前却没去看他们,或许她也去过了,老妈说,人与人之间的感应求不来,都是命。

★第二件:

命中注定,大伯母和大伯母没能合坟,相隔了一米多。

村子里的人都说,那是大伯父不肯原谅她。

本来,墓地都得选好的,村里向来如此,两口子一个先走了,埋人的时候会预留位置,等另外一个也去世了,再挖开合葬,两个棺椁并排安置,合葬。

可那天,还没挖开,地就塌陷,大伯父的棺椁往下降了半尺。

村里有个老人懂风水,他说别挖了,先等等。

大伙面面相觑,都傻了眼。

最后,换了好几次位置,总算安置好,俩人并排着,却又间隔一米多。

我妈说,大伯母欺负了大伯父一辈子,娇惯孩子,挤兑女儿,对老人不上心,大伯惹不起她,不想挨着她。

可有一件事我想不通,我妈梦见了啊。我妈叹气,毕竟做了一辈子夫妻。

★第三件。

其实,前两件事都是大伙的臆想,没办法判定真假。

可后来发生的一件事,真的很奇怪。

匪夷所思,细思极恐。

大伯母去世后不久,大堂兄二堂兄双双出事。

大堂兄死在出租房,三天后才被邻居发现,现场一地污血。

法医鉴定是突发疾病。

大伯母百天后,二堂兄曾经打回电话说要回家祭拜,可他从此就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再无消息。他的朋友还曾打电话询问过我们,是真的不见了,他欠了别人的钱,大伙都在找他。

大伯母的房子落了锁,彻底尘封了!

堂妹说,她不管,也不会再回来了。

每隔一段时间,她会给我母亲打个电话,也会邮寄国外的特产,可是,她一句不提家里的人。

我妈说,堂妹是个好孩子,只是被伤透了心而已。

前几天,我陪着老妈回了一趟老家。

母亲照例给亲人们上坟,挨个烧纸。

别人的墓碑前,或多或少都有灰烬贡品,只有大伯母夫妻二人的,干干净净。

清明时,母亲祭拜过的痕迹消失了,只剩下枯草泛滥。

母亲烧了纸,红着眼圈念叨了几句。

我远远听见,母亲问她,早劝过你不听……后悔吗?

四野空旷,寂静无风。

纸屑却凭空腾起,一股脑冲向天际。

铺天盖地的灰烬,慢慢散开,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



天冷,我和妹妹怕老妈冷,赶紧给她围上围巾,扶着她进了车。

我问老妈,人死后真的会有灵魂吗?

好人有好报,坏人会有报应是真的吗?

可为什么有人做了坏事,一辈子逍遥快乐呢?

我妈愣了许久,轻轻摇了摇头。

好多事情无法用科学解释,或许只是凑巧和猜测。

可冥冥之中,总有一种力量。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天底下没有后悔药,人,总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买单。

谁也逃不开。

后记:

这不是杜撰的故事,而是我身边发生的真事,细节轻微改动过,每每想起,不胜唏嘘,好好的一家人,不出几年,分崩离析,彻底散了。

作品声明:内容存在故事情节、虚构演绎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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