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身定制的探险
1959 年出生于法国巴黎的吕克·贝松，很快即将迎来自己66岁的生日。他以导演、编剧和制片人的多重身份，缔造了无数电影中的奇观。从《第五元素》的科幻狂想，到《这个杀手不太冷》的细腻情感，他的镜头总是充满张力，既有磅礴的视觉奇观，也饱含人性的微妙触动。法国作家热拉尔·马瑟（Gérard Macé）曾写：“诗人享有一种无可匹敌的特权：他能够随其所愿地时而做自己，时而做他人。就像在找寻躯体的游魂，随时可任意进入人身，扮演角色。”从这个意义上说，从孩提时代的海洋遐思，到对电影世界的执着追求，吕克·贝松作为讲故事的人，将经验和想象巧妙地糅合在一起，游离于时间和空间，为人类情感“量身定制”一场探险，也如此无二。
现实与幻想之间的边界
在第六届海南岛国际电影节上，我们见到了吕克·贝松。蓬松的银发，有点“痞子”气质的“医生”，这么多年来都在为观众开一剂叫作“电影”的良药。他戏称自己在海南“被关在黑屋子里看了10天电影”，每天都在“看电影”与“回酒店”之间来回，甚至没有进城的机会。彼时阳光洒在亚热带海岸线，海浪轻轻拍打沙滩，这一切让人不禁想起吕克·贝松长大的海边：海鳗、章鱼和卵石，他到如今都能回想起来“章鱼如何搂着我的脖子”。
对海洋温柔的迷恋，让少年吕克·贝松梦想成为海洋生物学家，但1977年因为一场潜水事故，他没有办法再潜水，打破了他与大海的约定——但却意外开启了他与电影的缘分。他探索自己新的职业可能性：“做不了音乐家，画画也不怎样，电影似乎是最有趣的一项。”从巴黎的街道到地中海的深蓝，少年吕克·贝松的世界在家庭的频繁迁徙中交织了现实与幻想。他做编剧、导演、制片，与“热爱同一件事”的人们一起合作，用“讲故事”的方式为自己构筑另一个世界。从默默无闻到被称为“法国商业电影的领航者”，吕克·贝松的成长之路是一场野蛮生长的情感史，而他内心对自由和情感表达的渴望，则始终是推动他的内在动力。
《碧海蓝天》不是吕克·贝松的第一部电影，但却是最重要的作品之一，既是他对海洋的情书，也为他奠定了感性与视觉叙事的风格基调。之后，《这个杀手不太冷》中温情与暴力的奇妙共生，以及《第五元素》中天马行空的视觉冲击，更让他在全球范围内成为家喻户晓的名字。去年上映的作品《狗神》中，孤独与羁绊之间情感像是连接世界与自我的媒介，将现实与幻想的边界不断打破。
寻找新的电影维度
年过六旬的吕克·贝松依旧孜孜不倦地尝试新的表达形式。今年他出任海南岛国际电影节评委会主席，他坦言：“电影的世界没有界限，它是文化之间的桥梁。”对于他而言，电影艺术是一种语言，一种让不同背景的人彼此理解的方式。他还透露，近期的工作计划包括探索混合现实技术，将传统电影语言与最新科技结合，创造出“全景式的叙事体验”。
生活中的吕克·贝松，似乎与银幕上的宏大叙事形成了对比。他喜欢简单的日常：写作、散步，或者在厨房试验新的菜肴，电影之外，最让他着迷的是生活本身的质感。就像一场没有剧本的即兴创作，每一天都是新的可能性。
“新”是较之“从前”，从第一部剧本到如今正在筹备的新电影《德古拉》，作为讲故事的人，吕克·贝松其人、其作品，是否有本质的变化呢？“我觉得（叙事方式有变化）很正常。20 岁的你和 30 岁、40 岁、50 岁、60 岁的你一样吗？”他反过来向我们提问，“每一年的你都不是同一个人，生活环境和人生背景也不一样。我每次拍完一部电影，都觉得下一部一定会更好，因为我一直在追求进步，虽然这并不意味着观众会买账。”在吕克·贝松眼里，《德古拉》与其说是“吸血鬼电影”，不如说是一部极致浪漫的爱情传奇。“当我拍摄第一部电影时，我一生中只有一个爱情故事，现在 60 多岁了，有很多个爱情故事。因此，当我谈论爱情时，我有了更多的经验，讲故事的方式肯定会改变。毕竟（讲故事的）人改变了，世界也变了。”
自从有了互联网，有了更多新兴艺术媒介，人们可以获得更多的信息。“就像我年轻的时候，我们只能看到一部中国电影。如今，我们总能看到中国电影——不仅仅中国电影，还有日本电影、美国电影、法国电影、意大利电影，一切都可以看到，改变了大家的生活方式，改变了大家对事物的看法。”吕克·贝松用上了法国人特有的“食物比喻”，“比如，我年轻时在巴黎，可能只有一家寿司店。现在有成千上万家，去吃寿司很正常。就像 30 年前，墨西哥菜、中国菜、泰国菜都很少。对待美食，我们的口味发生了很大变化，电影应该也一样。”
作为法国电影的代表人物，吕克·贝松并不拘泥于法国本土文化，而是用开放的姿态将欧洲与全球的影像文化融为一体。他制作了许多类型多样的影片，无论是动作大片还是文艺电影，他都试图为不同的观众打开理解电影的窗口。他始终相信电影不是关于导演的意志，而是关于观众的感知，关于人之为人的探险。
电影像一次次的深潜，在量身定制的探险里，每下潜一次，作为讲故事的人与听故事的我们，都能离人类的内心更近一些。
《时装男士》对话 Luc Besson
时装男士：是什么促使您接受今年海南岛国际电影节评委会主席一职？
吕克贝松：海南很暖和，非常美丽，人们很友善。我想要支持这个电影节，因为我知道作为一个刚起步的电影节有多么不容易。仅仅举办了六年，有些人可能会因为它太“年轻”而不愿意来。当我刚进入电影行业时，我也很年轻，没有人愿意帮我。所以，我觉得我有责任去帮助（需要帮助的）。海南有很多非常友好的人和电影爱好者，而且我真的很喜欢中国。
时装男士：在日常生活中，是什么激发了您的创造力？
吕克贝松：或许一切都能激发我的创造力。我认为创意的核心在于感官，在于你感受到的味道、声音和触觉。你就是这样吃东西的，就是通过观察和触摸。有时，你会拿起一件非常古老的家具，然后你触摸它，你会感觉到它的古老，你会感觉到有多少人触摸过它。是啊，一代又一代，一代又一代，你能感受到制作者的手艺。所以，仅仅通过触摸，你就能看到故事。
时装男士：您能分享一下正在开展的新作吗？
吕克贝松：我最近在制作电影《德古拉》（Dracula: A Love Tale）。由《狗神》的男主角卡莱伯·兰德里·琼斯（Caleb Landry Jones）和奥地利演员克里斯托弗·瓦尔兹（Christoph Waltz）主演。历史上有很多关于吸血鬼德古拉的作品，但我最喜欢的角度是：它其实是一个爱情故事。一个男人为了见到妻子的转世而等待 400 年，多么浪漫。希望有一天我能在中国放映这部美丽的电影。
时装男士：您对试图进入电影业的年轻制片人有什么建议？
吕克贝松：只管创造，做你该做的事。现在的年轻人非常幸运。只要有一部手机，你就能制作出一整部影片。创造任何你想要的东西，并把它放到互联网上即可。在我的时代这是不可能的。我们用胶片拍摄，需要摄影机、胶片、冲洗胶片的冲洗室，还有剪辑师等。即使你拍了电影也无法立刻“放映”。你需要银幕、发行商。如今互联网上有那么多富有创造力的年轻人，他们比以前自由得多，不要试图进入这个行业。只管去做。如果你优秀，如果你的电影优秀，电影业会来找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