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0月27日(周日)上午8:30,“冲出日常”—— 张怡微小说《四合如意》《哀眠》研讨会在复旦大学东辅楼205会议室成功举办。会议由复旦大学中国当代文学创作研究中心、人民文学出版社共同主办。众多作家、评论家、出版人、媒体人出席研讨会,对张怡微的最新作品进行了恳切的分析与评价。

《哀眠》与《四合如意》同为关于世情的探索之作,侧重于不同的构思空间:《四合如意》聚焦于“机器与世情”的话题思考,以手机、朋友圈、VR、人造娃娃等机器为媒介,去照亮人性的冲突与世情的复杂。《哀眠》围绕城市、离散和家庭内外女性生存境遇展开,通过描摹当代青年的生计变迁与情感抉择,探索当代青年的家庭意义与生存坐标。在从《四合如意》到《哀眠》的书写中,张怡微逐渐构建出一个与当代生活对话的小说世界。在她的笔下,社交媒体下的人情关系、二次元人群的生存方式、晚年处境、婚姻思索、移民命运乃至最细微的友谊终结,都拥有了崭新的面向与轮廓。

会议分为上下半场,分别由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王宏图、人民文学出版社编辑王昌改主持。现将上半场的研讨内容整理刊录如下,以飨读者。

金理

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

《四合如意》这部小说主要探讨的议题是社交媒介时代下的情感交往。丸山真男在一篇文章中提到,现代人其实不懂社交,这里的“不懂”不是指不会利用各种媒介形式,而是他认为社交是要“在生活当中创造出诗”的。如果以这个标准来看的话,现代人的确不懂社交。

比如《四合如意》当中的主人公盛明,他一方面通过微信和留在国内的女朋友保持感情,同时在异国他乡成功地融入了以房东太太为代表的小社群的生活。有趣的点在于,他其实什么都没有做,就进入了别人的生活。我有时候看一些田野调查报告,一个研究者想要融入某个部族,一定是会发生某个临界事件,比如说研究者和他们一起去参加一次围猎,并且受伤了,在这次事件之后,才能够获得陌生人的认同。但在小说当中,主角什么都没有做。如果要说在这个作品当中谁最有社交精神,我觉得是房东太太。文中也写了房东太太跟她第二任丈夫非常传奇的感情故事。这可能是一种反讽,对比两代人的生活和情感交流,上一代人轰轰烈烈,到盛明这一代就暗淡得不得了。

我在读小说的时候,对于盛明的这种感情生活非常失望。但对于失望本身,我们也要加以警惕,很可能是因为我们并不了解现在的青年人。我其实特别反感很多人在谈当下青年人的某种性格或者生活状态的时候,习惯于把它转化为一种内向的精神生活,而丧失一种向外追问的实践。这一切是在什么样的环境当中才会发生?我们不再去追问这一点。所以我特别关注怡微对于《西游记》的研究,孙悟空最了不起的地方就在于他发明了齐天之欲,一个人只要保持这种信念,就始终葆有大闹天宫的潜能。

作家常常背负着特别多的回应时代的标签,怡微今天也开始面对这样一个全球性的流行议题。我其实特别期待怡微,能够把青年人在生活当中不为我们所知的,在标签之外的另外一面表现出来。我会持续关注怡微的创作。


张屏瑾

同济大学中文系教授

我在读这两本小说的时候,首先感叹的是怡微的那种慈悲心,脑子里盘旋的是众生皆苦这个词。其中的写到绝症病人,还有鳏寡孤独者,都是书中主角。但在作者的笔下,他们并非是穷愁离苦的符号,而是非常生动的人,有着无穷的心思和能量,他们要不断地翻出生活的水花,甚至他们是自以为是的胜利者。小说多数是非常复合的视角,哪怕是再短小的篇章,也可以看到有好几种声音在里面驳斥,上一代和下一代,同代人之间,性别之间的互相驳斥和搏斗,有爱情或者友情或者一些难以定义的、暧昧的,不太上台面的那种情感状态,这个声音和视角都比较复杂。

和怡微早期小说中比较常见的,分崩离析家庭中的女儿这样的叙事者形象相比,这两本小说集里面更多地出现了一些我们很熟悉的知识青年的形象,比如说博士后、青年教师、访问学者交换生等等。怡微把一种现代知识的清新视角切入了世俗生活的油腻,但是其实到底哪个更油腻还不知道,还是个问题。怡微的写作看起来是很温和的,但是有非常细腻、犀利的一面,读起来经常会觉得一惊一冷这种感觉。这种写作我觉得还是很触目的,非常有意思的。因为我也是在学院生活,所以我觉得很巧妙。在这里日常更加成为一种对照,像照妖镜一样的东西,它照出了我们所谓的知识生活的,那种鲁迅说的,纸糊的假冠。


叶子

南京大学文学院副教授

张怡微的写作总有一种坚持,同时有一种拒绝。她书写女性的日常处境,却很少陷入固有话题。今天的文学世界,越流水线式生产“认识”的作者,越能获得关注和掌声。所谓有认识,没故事。但面对认识诱人,却故事单薄的叙事,我们要怎样消化植物妻子们海量的苦楚和怨念呢,带着这些并不深刻的认识,我们要怎样去理解自己与世界的复杂关系呢。张怡微谨慎避开了世界性写作的困局,她不沉溺于认识或观念,这种不沉溺带给她可贵的自由,让她在渊深多变的叙述场域中,讨论冗繁的身份和情感。我佩服怡微的坚持和拒绝。

创意写作讲究“认识”和“故事”中间的通路。怡微冲出日常,对史料有热情。但比如写二·六大轰炸,却并非正面强攻,而是话中有话,虚虚实实,四两拨千斤。与史料相辅而行,体现了怡微对作者、叙述者和历史经验间隙的敏感。虚构作为水下开启的螺旋桨,把风华正茂的身体日常搅碎,暴露于恐怖水面。但最后,作家会收拾残局,与故事搏斗,才有走向认识的通路。


朱婧

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

从某种意义上说,张怡微近些年的作品《四合如意》和《哀眠》复杂“机器时代”的青年世情也可以说是另外一种城市空间的“细民盛宴”。虽然表面来看,这些空间集合了文化精英想象、现代性想象、城市中产阶级想象,以及全球化想象等一切城市文学要素。即使后来身处更新更快的上海时间或世界时间,她的“田林时间”依然参与她的现实经验,形成一种难以分割,共同作用的空间记忆。她后来的文学创作、文学活动还是会去回应那个看起来无声无息消失的田林世界。有些往事会黯淡和消逝,有些感觉会一直留下来。

19年给张怡微写专论时,我关注她如何以细小之心关注细民之生活,后来我逐渐理解她如何通过这些细小创造了在剧烈动荡到来之前完整生活的意象,精确描摹细微而地方色的痛苦、激动、好奇、恐惧和欲望的细节。在张怡微的5到22岁,一边是被我们用世界性大都市定义的高歌猛进的上海,一边是每天都在发生的“行将消逝的”田林新村。作为“写作的人”,张怡微以写作收摄灵晕,为自己获得的上海微小时间和都市“边城”小地方存证。张怡微不是用小叙事去抵抗宏大叙事,她的田林新村故事是她的上海。即使没有上海其她叙事做参照系,她依然是兀自生长的上海的“在”。这也是写作之于时间,之于自己生命所来之处的意义。


唐诗人

暨南大学文学院副教授

这次研讨会有个主题,“冲出日常”,我就围绕这个主题讲三点。首先是张怡微小说为何能吸引读者、有众多真粉丝,这或许也与“冲出日常”的叙事有一点关系。“冲出日常”虽是她去年才写的一个创作谈的观点,但这其实也是张怡微多数小说一直具备的特点,那就是它不仅仅写日常,更有超出日常的惊奇的东西。在叙事层面,如果太过日常,沉浸于日常叙事,像新写实那样被日常生活所淹没,这很难留住读者。张怡微的小说既贴着日常,又超出日常,在毫无波澜的日常叙事中不经意地绽放出令人惊奇的细节、情节或者语言、情感等,这是作家的高明之处,让读者阅读时感觉这是在写他们的生活,同时又超出他们的生活,获得一种更高的或者说更具惊奇感的体验。

第二个“冲出日常”,也可以理解成超出日常叙事的那份“惊奇”的独特之处,这惊奇不等于给读者提供某种爽感、快感。张怡微给的“惊奇”反而是“痛点”疼感”,藏在她那令人舒适的日常叙事的背后,是生活的痛感,是当前青年人最具同感的家庭生活或者情感生活中的痛点所在。所以,张怡微的叙事是隐忍的,是把疼痛藏在很多不经意的生活细节背后,是把尖锐的东西拆解成日常的稀碎生活,于是我们在读她的小说时,不经意间就被震惊到。所以,她提供的不只是生活中的惊奇,更是令人震惊的生存真相。

第三,“冲出日常”肯定也是如何让个体化的日常叙事关联时代、接通社会现实,这是一种文学野心,更是一种考验叙事技巧的问题,在张怡微近期的小说中,这方面的意图表现得尤其突出,比如容纳当下青年人的媒介生活等最新的经验,也比如以当前青年的情绪特征、情感焦点作为叙事基点去构造故事。比如《宿鸟记》一篇,这对分别居住在中国香港和中国台北两座不同城市的青年恋人,他们的情感关系并非传统意义上的两个人物的爱恋,更关联着两座城市的生活方式和文化氛围,以及当下青年人的倦怠感等等,人物的心理变化及其情感选择,其动力并非来自内在的情感,而是来自外在的城市经验、文化氛围。日常叙事关联着社会现实,个体情感背后是整个时代,这当然是“冲出日常”。


战玉冰

复旦大学中文系青年副研究员

限于时间,我此次发言还是主要围绕张怡微近期的创作而展开。我们这次会议的主题是“冲出日常”,以往我们谈到“日常”,与之相对应的概念一般是“传奇”或者“革命”,但张怡微近几年的小说创作并不是在这些意义上“冲出日常”,我更愿意将其理解为“冲出传统现实主义文学所想象和限制的日常”。

具体来说,一方面,现如今很多现实主义文学作品,相比起把握当下,更擅长书写历史,小说中所谓“当代”,其实也还是集中在“过去”,比如上世纪九十年代,或者世纪之交等等,我们当下的、此刻的生活并没有被充分地书写过,甚至我一度怀疑,文学是否还有把握,乃至塑造当下生活的能力。比如我最近在关注中国当代文学中的脱口秀演员形象,这一类新兴的喜剧人群,他们舞台上的自我和现实中的自我之间既有密切的关系,又有艺术的加工和变形;他们的舞台表演是把“真心话”和“讲笑话”两种表达形式混合在一起……我们要如何用文学来捕捉这其中的微妙差异,我甚至觉得这里面可能隐藏着当代年轻人身上某种新的主体面貌。即使从最技术的层面来说,我们要如何在小说里复现脱口秀表演中的段子,这些都需要不断地思考和实践,但显然我们当下的文学创作,对此处理得还很不充分。

另一方面,在张怡微近几年的写作中,我很惊喜地看到她试图在小说中捕捉,乃至重塑当下生活经验的努力。比如她的同名短篇小说《四合如意》中,主人公盛明的博士论文题目是《情感依恋与现代科技》,我觉得这就是作为小说家的张怡微近期创作中所关注的一个新议题,当然,作为评论家的张怡微自己也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一变化,她将自己的这一条写作脉络概括为“机器与世情”的青年议题,这些作品包括小说集《四合如意》中的大部分小说,加上《度桥》和《樱桃青衣》等短篇作品,其中讨论到的当下生活议题涉及到微信朋友圈、表情包、弹幕、电商直播等等。

需要强调的是,张怡微的小说并不是简单把这些生活现象搬运进小说里,而是更关注这些新技术、新媒介、新现象作用之下,人与人之间情感关系所发生的微妙变化,即所谓“世情”。以我们都很熟悉的表情包为例,捕捉微妙的表情,并通过表情呈现人物内在情感的细腻与复杂是张怡微过去小说中所善长书写的内容。表面上来看,表情包似乎只不过是一种媒介化的、虚拟化的、游戏化的社交形式。但当我们长时间、普遍地使用表情包来表达意思或情绪的时候,表情包就产生了某中新的情感和意义类型,比如“捂脸哭”、“狗头”等,我们每天可能都会使用这些表情包,但它们究竟表示什么意思?我们能否用文字来准确描述出这其中的含义?或者在小说中如何呈现这些当下新的情感表达方式与时代感觉结构?……张怡微在小说创作中对此做了非常有益的探索。或者我们可以将张怡微近期写作上的变化概括为从书写表情到书写表情包,而贯穿这一变化过程之中不变的是,张怡微对于表情(包)背后的人际情感关系的持续性关注。


汪雨萌

上海大学文学院讲师

年轻的作家只有试图将自己对家庭的看法与更广阔更悠久的关于家庭的社会文化记忆相联结,同时也并不放弃自己对变革后的新家庭经济新文化的解释权,这才是一种有效的家庭写作。家庭生活这个题材在不同世代的作家中都有书写,但是相似的景观通过不同的叙事路线会产生不同的叙事文本和叙事观念,张怡微的小说是在用有限的叙事要素在阐释当下的家庭心态。对于上一代作家而言,他们的社会记忆是更丰富的,可以使用的文化工具也是更多样的,但是对于生长在互联网时代的年轻作家而言,他们在日常生活中选用的材料其实是相对匮乏的,他们可能生来就没有亲兄弟姐妹,自己会选择不婚不育,也会选择跟原生家庭决裂,和父母割席的,所以他们会损失很多真实的经验和素材,但是这种缺失和拒绝也会诞生新的经验和新的实践,更何况他们还有更无限广阔的虚拟生活可以作为补充,而我认为这也许就是未来家庭生活的主流形式。

所以我觉得这是张怡微有很多忠实的年轻读者的原因,年轻人可以从她的作品中获得一种支持的力量,张怡微能够真正地疏解他们长久以来在社交媒体上反复诉说的焦虑:你们就算一辈子玩不转家庭这个游戏也没有关系,就算一辈子是一个菜鸟玩家也没有关系的,你就在游戏里做一个NPC也可以的,也没有必要真情实感地为自己的菜感到羞愧。我觉得这一点特别重要,所以也特别吸引大家,而这种力量很可能是别的作家都给不了。


刘欣玥

上海师范大学人文学院讲师

人与人不尽如人意、看似正常其实并不正常的生活常态,是张怡微的创作底色。从《细民盛宴》时期对个体情绪经验的消耗,到《四合如意》《哀眠》对复数的公共生活的借力,张怡微始终敏锐,带来了年岁、见识与经年写作后的洞悉和通透。我想特别提及她别具风格的,又冷又俏皮的幽默感,“笑声里充满了生活的谜语。”犀利、清醒、看破与恐怖都藏在了幽默里,是她看似的退后一步和实质的寸步不让。在幽默之外,张怡微的小说魅力之一就在于人物从未放弃自身的秩序,对生活的执行能力让人免于坍塌。这里面有一种市民的韧性、智慧与自重,也是一种“上海底色”。

我们常提麦克卢汉的“媒介是人的延伸”,但这句话还有后半句,“延伸即截断”。很多媒介只是人的局部机能的延伸,高强度的局部延伸,也带来了另外一些器官的麻木、带来了系统内部的拦截与封闭。张怡微处理新旧媒介冲撞和数字时代人的情感构造、精神轨迹时,并未否认“延伸”,但更为“截断”停留徘徊。作为社交媒体的深度用户与积极的实践者,张怡微表现出对她所书写的当代生活躬身入场的能力,需要入乎其内又能出乎其外,用自己的写作跟上这种“情随世变”的浪潮,甚至成为造浪者。从“迎向复杂”到“冲出日常”,在能动之余,增添了更主动出击的破局力。

《免疫风暴》开篇有个细节,所谓的王牌药物“背后隐藏了不少受苦的人”,孕妇和老人会在意斑秃吗?但是,为什么不呢?女性为什么就不能比男性更在意脱发呢?就在这微小的拉扯之中,小说始于作者切身的危机和焦虑,而危机与焦虑的渡过,会像涟漪一样推及更多生活的疑难杂症和系统性忽视的真相。张怡微要去建造的,正是无声、叠合式、难以轻易归纳的困境。

要做到这些并不简单。它要求写作者的延展度,还要持续自我更新,以新的语法、新的小说形式的织造去贴近、表现当代生活。怡微曾说过,自己是经由写作完成自我更迭、自我教育的。这些层面的成功,大概是怡微的读者普遍年轻化,且信任度和粘性较高的原因之一。


夏伟

上海交通大学中文系副教授

张怡微曾在访谈中说到五四知识分子是不太有日常的,我觉得张怡微这种观察是特别好。因为五四时期的知识分子会有个特点,总觉得冤有头债有主,或者觉得有个邪恶中心,罪魁祸首,需要打倒它,消灭它,问题就都解决了。但这不是张怡微看待这个世界的方式,张怡微看到世界的方式要悖论得多,也要真实得多。

如果说每个恐怖世界都有一个罪魁祸首,张怡微那个恐怖事件的罪魁祸首其实是每一个人都对自己的爱和珍惜。就好像小说写的父亲把母亲的衣柜翻空,还有很多老人院里很多挣扎着的爱情故事,或者人与人之间的日常聊天。我其实就不太敢跟张怡微日常聊天的,我既怕伤害她,又怕被她伤害,我们都很彼了解彼此对自己的爱和珍惜。我觉得这个爱和珍惜是没有错的,甚至是值得欣赏的,如果这种爱和珍惜你让安·兰德或者波德莱尔这样的作家来写,是可以写得非常壮丽的,但这种壮丽的爱和珍惜又会伤害别人,让别人感到恐怖,壮丽和恐怖混在一起,再经由张怡微的笔和心过滤,就变成了凄美,我觉得这才是张怡微的内核。这种从日常中看到恐怖,又从恐怖中看到凄美,是《四合如意》这本书的精华所在。也是张怡微整个写作中非常重要的进步所在,因为她以前非常关注自己所受的伤,现在她开始越来越关注每个人都受伤了。


尹洁

复旦大学哲学院教授

张怡微借由叙事艺术表征的生活世界既是其想象力的表达也是其哲思的具身化,其小说品味的独特之处在于将现代人生活中的伦理关系——而不仅仅是伦理问题——仅借由技术时代的场景呈现,却不意在言说技术的社会面向,被技术中介的交互和交往在终极的意义上仍需回归到人类经验最为本真的存在论面向。技术时代的伦理问题,并非单纯指涉由技术带来的伦理问题,在社会宏观层面呈现为规制与管控的话语,其底层逻辑在于约束与义务带来的控制感,但外在的控制感与人类的情感生活难免分离割裂。

张怡微的小说以语言通达内心的力量,让我们窥见自己的心理和情感世界,以一种唤醒读者的方式使其意识到需要一种超越自我的理解、同情心和行动,走向彼此生活相互联系和依存的世界。在阅读和感受这些人物的困惑、彷徨和无奈的日常之时,我们意识到自己的思维方式不再疏远,在虚构的人物身上找到与自己人生片段的共鸣,不再时刻困于自己与周遭世界的分离感中。但故事的讲述,除了抵抗生活的平庸,给人以慰藉,还一定有重塑现实的力量。而捍卫讲故事的方式,不接受显而易见的答案,既是对于文学真理的坚持,也是对真之本身的坚持,是超越个人思考,想象新的形式和新的相处方式的努力。


《哀眠》| 张怡微 | 人民文学出版社


张怡微致力于描写当代青年生活,无疾而终的爱情,棘手又充满羁绊的亲情,独立生活的困窘。她是一位与当代青年同成长的作家,能敏锐地捕捉到时代在青年群体中投射下的情绪,对于情感、自我的探索——他们接过生活的重量,经历婚姻、离异,看见衰老、死亡,一步步识别虚荣、谎言,也辨析人的软弱、逞强。他们努力自我长成,遥远的长路变短路,直到长出自己的表情轮廓。

张怡微以毫不怯弱的姿态迎击生活中的虚与委蛇,欲望与幸福,相遇与告别,在冷静的叙述中闪现人生的真谛,偶有嬉笑哀矜,时而反讽自嘲,以至于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生活——这么狭小的岛屿,我们到底急着飞去哪?

《四合如意》| 张怡微 | 人民文学出版社


四合如意原为曲牌名,意为包含多首曲牌连缀而成的大型套曲。十二篇小说,十二首曲牌,旧曲新意,每一个故事都在辨析当代青年的情感生活。

这本小说,既是社交媒体一代的情感教育之书,也是他们确认自我的宣言,每一篇故事都是真实世界的生计与虚拟世界的历险。

情感劳作的景观,丛丛爱意的墓穴,都是大时代里的浪花,历历如绘。成长,在故事中得以曲折地落成。

情随世变,事事如新。

初审:化 城

复审:薛子俊

终审:赵 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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