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在上海滩叱咤风云的杜月笙,要问他这一生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那肯定是投靠蒋介石。
“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前后,杜月笙先是帮助蒋介石诱杀了工人领袖汪寿华,后续又在政变发生后不遗余力地帮助蒋介石捕杀革命党人,可以说是在这次反革命政变中居功甚伟。
但是,直到抗战胜利以及新中国解放后,杜月笙才逐渐明白了自己当年是做了多么错误的选择。
抗战期间,由于至死不肯做汉奸,为躲避日本人的纠缠和威胁,杜月笙不得已跑路香港。
1945年8月底,日本投降,杜月笙从门徒口中得知上海已经安全,于是携家人一起回到了上海。
本以为会是夹道欢迎的热烈场面,没想到,现实却给杜月笙来了一次实实在在的打脸:到了上海北站一下车,映入杜月笙眼帘的竟是铺天盖地的传单和大字标语——“打倒恶势力!”“杜月笙是恶势力的代表!”
更有人直接在人群中大喊:“打倒杜月笙!”
虽然时过境迁,但昔日上海滩大佬回乡,也不该是这个样子吧?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这一切都是杜月笙门下的一个叛徒——吴绍澍在搞鬼。
当年,吴绍澍是专程从汉口来到上海,托了两个人举荐,才得以拜到杜月笙门下为徒的。
当时,杜月笙被吴绍澍精明干练的外表及沉稳得体的谈吐所迷惑,痛快地收下了这个徒弟;并且,在杜月笙的面子之下,汉口洪门大哥杨庆山才开始对吴绍澍处处照顾,吴绍澍在汉口国民党部的地位和声望才得到迅速提升。
可谁能想到,这竟会是一场“农夫与蛇”的故事?
回到家中,心情沉闷至极的杜月笙,想到的还是现在已经身为上海市副市长的这个弟子,应该会来探望自己;但是,一连多日过去,吴绍澍竟然没有任何音讯。
杜月笙实在是坐不住了,于是轻车简从、不顾师道辈分前去登门拜访吴副市长;谁知,工作人员仅一句“吴副市长不在”就草草将他打发了。
杜月笙哪里知道,那天车站的“欢迎仪式”,就是吴副市长亲自为他安排的;当然,他更不明白这些事真正的背后主使是谁。
按照杜月笙的想法,自己是为蒋介石出过大力的功臣。
所以,杜月笙琢磨着,现在抗战已经胜利,蒋介石应该会在上海给自己安排一个职位;甚至,他天真地以为:上海市市长就应该是自己的。
但是,眼看着先是钱大钧、后是吴国桢当上了上海市长,却丝毫没有自己的半点事儿。
那就退而求其次,能选上上海市参议会会议长也行,于是,除了杜月笙的门徒四外出动帮助拉选票以外,吴绍澍那里,也有人前去做了工作。
对于这件事,吴绍澍答应得出奇地坚定和痛快:“没问题!”
1946年12月,杜月笙来到正始中学大礼堂,出席上海市参议会成立大会。
开始唱票了,当胸有成竹的杜月笙以为唱票员会把“杜月笙”三个字一唱到底时,却从一开始就只听到“空白、空白”的弃权票。
虽然到最后,吴国桢还是当场宣布了统计结果——杜月笙当选为上海市第一任参议会议长,但此时的杜月笙,已经没有了任何心情参与政治:他终于明白,那些空票都是吴绍澍在搞鬼。
于是,站在主席台致辞时,杜月笙心灰意冷地反复强调,自己身体欠佳、行政经验不够,请求大会准许他辞职,另选贤能。
“行政经验不够”,这句话恐怕是杜月笙内心此刻最真实的认识。
此后的杜月笙一蹶不振,再也不抱叱咤政坛风云的幻想!
1949年5月,解放军围攻上海,宜兴、长兴、吴兴这三处外围据点的国民党军队仓皇溃逃。
蒋介石去台湾前,曾在上海召见了杜月笙,准备拉他一起去,被杜月笙以身体不适拒绝。
杜月笙心里明白;现在的自己,对于蒋介石已经失去了作用;但是,蒋介石亦不愿他留在上海、将来为新中国效力。而一旦去了台湾,那种寄人篱下的生活就形同软禁。
历史也证明了这一点:蒋介石在台湾稳定之后,就开始清算在大陆失败的责任,许多国民党元老和高级将领不是被“晾”,就是被软禁;即使是帮会分子也逃不掉惩罚——遇有重大事件发生,他们不是被优先驱赶,就是被列为打压对象。
那么,留在大陆吗?
黄炎培、章士钊等人都曾劝说杜月笙留在上海,西柏坡的广播也不时传到上海,希望他可以留下来协助维持上海的秩序,并许诺会不计前嫌。
然而,对新政权缺乏了解的杜月笙,还是不放心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权衡再三,他选择了香港。
杜月笙曾经很有钱。
虽然这些钱的来路不正,但是他确实有过很多钱;只是,他的人生信条确定了他不会有积蓄——别人存铜钿,我存交情。
简单点说,杜月笙的钱主要用于社会交往应酬和资助公益事业了,到头来,自己手里却没剩下几个。
去香港时,杜月笙大概和那些逃往台湾的国民党人抱有同样的想法:新政权不会维持多久,用不了几天,自己也许就回来了;所以,他并没有很好地处理自己的实业和资产,只在临走时将杜美路的房产卖了45万美元带走。
可是真正到了香港,杜月笙才明白了什么叫做捉襟见肘——光家眷就有二十多人,还有司机、随从、佣人,林林总总三十多口人需要靠他养活。
根据姚玉兰、杜美如等人的回忆,当时在香港,杜公馆的开销最低要一个月六万港币;而杜月笙的手里有多少钱?除了卖房子的45万美元(从上海逃出时花掉一部分,到了香港只剩30万),就是当年为孩子受教育而储备的十万美金。
到香港后,为了避免坐吃山空,杜月笙还与人做了一次生意,想要扭转困境;不料,一次又赔进去十万美元。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改变“乐于助人”的习惯——早年重庆的一位朋友来找他借300块钱,杜月笙想都没想说:“300怎么拿得出手?”转身就拿出了1000块。
这样一来,坐吃山空的日子终会到来。这时,之前的一位法国朋友邀请他去法国安度余生;杜月笙征求家人意见后,盘点了一下,愿意去的人竟有27人之多——手头这点钱,如何能够应付移民及去法国之后的生活费用?
人穷志短之际,无奈之下,杜月笙请求蒋介石以“中华民国”的名义帮他办理27本护照,这样既能省下一大笔开支,也能省去自己很多麻烦。
孰料,蒋介石的回答竟是“护照可以,先交15万美元手续费!”
杜月笙听罢,一头栽倒在床上,嘴里喃喃地说道:“我才明白,这天下最狠的流氓原来是老蒋啊!”
吴绍澍搞鬼的那些动作,无疑是在向杜月笙示威——今非昔比,现在,你得明白谁才是上海滩真正的老大!
当然了,这个老大不是他杜月笙,也不会是吴绍澍,真正是谁,不言而喻。
如果不是当年这个错误的抉择,杜月笙的晚年也不至于那么凄凉;不过也难怪,一个帮会头子而已,在那个动荡多变的年代,他的目光也只能局限于当时最有势力的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