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老伴儿坐在家里，桌上的茶水早已凉透。他低着头，手里攥着烟，却迟迟没有点燃。
屋子里静得只有钟表滴答作响，我叹了口气，眼神忍不住往窗外飘。天快黑了，女儿还是没回来。我的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沉得喘不过气来。
从早上起，我的电话就响个不停。
先是村里的刘婶，后来是街对面的老周，最后连隔了好几条巷子的张阿姨都来了电话，问我：“你家闺女怎么回事？拆迁款都不要了？”
那语气里夹杂着看热闹的揶揄和几分不解。
我能怎么回答呢？我只说：“她不肯要，我拦不住。”
挂了电话，我的手心满是冷汗。脑海里不住地回放着前几天的场景。
那天，小颖站在客厅中央，眼眶通红，声音却出奇地冷静：“爸，这10万块，我不要了，您留着养老吧。”她说完就拿起包转身走了，连我喊她的声音都没能让她停下脚步。
那一刻，我才恍然意识到，事情也许真的闹大了。
我叫陈德胜，今年65岁，老伴儿王桂芳比我小两岁。我们这一辈子都在村里过日子，辛苦是辛苦，但好在儿女双全，按理说应该是件让人羡慕的事。
儿子陈浩，今年35岁，在县城里开了间汽修厂，日子过得还算红火。儿媳李梅不怎么爱回村里，嫌我们这儿土，每次回来也是匆匆忙忙，吃了饭就走。
我常笑她：“你倒是高攀，忘了你也是村里出来的。”
李梅听了只白我一眼，说：“爸，咱现在不是一个档次了。”
我听了，心里有点不舒服，但想着儿子日子过得好，也就没往心里去。
女儿小颖比小浩小五岁，今年30岁，嫁到市区去了，女婿孙涛是个普通白领，工资不高，但人踏实。
小颖结婚时，我和老伴儿还攒了20万给她做嫁妆，算是尽了父母的责任。她婚后和我们来往不算太多，但每次回来都会带些礼物，说些贴心话，老伴儿总念叨：“还是闺女贴心。”
平日里，我和老伴儿种点地，养几只鸡，日子虽不富裕，但也算过得平稳。直到去年，村里传来消息，说我们这片要拆迁了。
拆迁的消息一传出来，全村都沸腾了。我们家正好在村子中心位置，分到的补偿款不少，整整90万。
老伴儿高兴得合不拢嘴，每天都在家里念叨：“有了这笔钱，咱们老了也不用愁了。”我点头，心里也盘算着怎么分这笔钱。
儿子小浩知道后，第一时间打电话过来，语气里满是兴奋：“爸，这钱你们就别操心了，我帮你们理财，保证利滚利。”
听着他的热情，我心里不禁高兴，觉得儿子真是懂事。可女儿小颖却一句话没提拆迁款的事，只是在电话里问了一句：“爸，您身体还好吧？”
我和老伴儿商量了几天，决定把钱分成两部分：80万给儿子，剩下的10万留给女儿。
老伴儿有些犹豫：“这样分，会不会对闺女不公平？”
我却觉得理所当然：“闺女嫁出去了，姓的都不是陈了，以后养老还是得靠儿子。钱给儿子多点，也算给咱俩留条后路。”
消息传开后，儿子高兴得不得了，隔三差五就往家里跑，嘴里甜得像抹了蜜：“爸，您放心，这钱我一定给您攒着，咱家以后想买啥就买啥。”我听了心里舒坦，觉得这钱分得值。
可没想到，女儿却不这么想。
那天，小颖回来得很突然，说是有事找我和她妈谈。我一看她脸色不对，就知道事情不简单。果然，她一开口就问：“爸，我听说拆迁款的事了，您是打算怎么分？”
我愣了一下，老伴儿赶紧打圆场：“闺女啊，咱家的钱你甭操心，你爸妈心里有数。”可小颖却不依不饶：“妈，我不是要钱，我只是想知道，您和爸心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女儿？”
她这话一出口，我顿时火了：“你什么意思？你结婚那年，咱家给了你20万，还少吗？现在拆迁款给你10万，你还不知足？”
小颖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眼圈也红了：“爸，我不是嫌钱少。我只是想知道，在您眼里，我是不是外人？钱多钱少无所谓，可您不能因为我是女儿，就觉得我不重要。”
我听得心里一阵烦躁：“你别在那站着给我上课！我们这代人就是这么过来的，儿子养老，闺女嫁出去，泼出去的水。你觉得不公平，可这是规矩。”
“规矩？”小颖冷笑了一声，“爸，这么多年，我的规矩就是，逢年过节给你们买东西，生病了跑前跑后照顾你们。可到了拆迁款这事儿，我连个商量的资格都没有，是不是？”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连老伴儿都听不过去了，劝她：“闺女，你爸也是为这个家着想，别这么说话。”
可小颖却摇了摇头，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妈，我明白了。在这个家里，我就是个外人。10万块钱，我不要了，留着给爸妈养老吧。”说完，她就转身走了。
这几天，我的心情一直很复杂。儿子知道后，只丢下一句：“她不要就算了，反正钱是咱家的。”可老伴儿却坐不住了，一直念叨着：“咱是不是做错了？闺女这些年真是没少为咱操心。”
我嘴上不说，心里却也有些动摇。小颖嫁人后，每次听说我身体不好，总是第一时间赶回来，买药、做饭，比儿媳妇细心多了。
可当时分钱的时候，我却没考虑过她的感受，只觉得儿子是家里的顶梁柱，钱给他多点是理所应当的。
小颖已经三天没接我的电话了。老伴儿让我去市区找她，可我拉不下这个脸，心里也有些埋怨：“她这么倔，真当自己一点错都没有？”
天已经黑透了，我坐在窗前发呆。忽然听到手机响了一声，是小颖发来的短信：“爸，妈，拆迁的事我不想再提了。您身体不好，记得按时吃药，别总生气。”
我看着短信愣了很久，心里五味杂陈。老伴儿在旁边叹了口气：“还是咱闺女惦记咱俩。老陈，你说这钱，我们是不是分错了？”
窗外传来冷风的声音，吹得屋檐下的风铃一阵乱响。我叹了口气，起身给老伴儿递了件外套。我们都知道，闺女的心已经被我们伤透了，可一切，似乎也回不去了。
有人说：“父母的偏心，是孩子一生的遗憾。”
我曾以为，钱能换来安稳的晚年，可如今才发现，钱分了，心却散了。钱会用完，但感情却是一辈子的依靠。
梭罗曾说：“财富不是金钱，而是心灵的富足。”如今想想，这话真是一语中的。
窗外风声渐紧，我的心却越来越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