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很多年后,面对采访者时,他面带忧伤地说:“我从未见过我的父亲,在我出生前20天,我的父亲牺牲在寒冷的长津湖;母亲为了纪念父亲,特地给我取名‘忆朝’,所有有关父亲的事情,我都是听母亲以及别人说的。”
他的父亲出生在一个普通人家,小小年纪便参与儿童团,投身革命事业。他的父亲的一生,当过红军,参加过抗日战争与解放战争,历经数百次作战,负伤3次,其中一次为重伤,落下二等残疾。
在认识他父亲的人眼中,他的父亲是一个沉默寡言,又擅长学习的人,哪怕是在战斗最紧要关头,他也能保持镇定,冷静分析战况,想出应对方法。
新中国成立当年,他的父亲离开军旅,去到南京读书。20年戎马生涯,好不容易重归平静,他的父亲以为自己可以享受一段悠闲读书时光。谁知,转年就有3封从部队寄来的加急电报,催促他的父亲赶紧归队。
当年10月末,某个下午,他的父亲参加完朱德主持的动员会议后,突然拉住老战友的双手,小声请求道:“老沈啊,我要听从组织命令,入朝作战啦,虽然咱们都身经百战,可我还是担心有什么意外啊!如果我有个三长两短,我的夫人和孩子,便拜托给你啦!”
和家人告别后,他的父亲就踏上前往朝鲜的道路。
同年11月底到12月初,志愿军将士在长津湖附近设伏,与美军展开激烈战斗。那里不仅原本即是严寒地区,而且当年正巧碰上数十年不遇的严冬,恶劣寒冷的天气让志愿军战士们遭受巨大危机,有的战士甚至被冻到完全爬不起来。
12月2日,他的父亲接到上级通知,紧急赶往黄草岭,参与指挥作战。他将指挥所设置在黄草岭附近某个地窖中,只为就近观察敌情,方便及时作出应对策略。
12月20日,美军向黄草岭发动空袭,无数炸弹从天空呼啸而来,志愿军战士们又一次和敌人展开猛烈战斗。由于地窖位置过于明显,美军很快发现,随即向地窖发射火箭弹,地窖瞬时变成一片火海。
他说:“母亲告诉我,和父亲同在地窖内的同志们全部当场牺牲,父亲被炸伤大腿,战士们将他救出火海,送往医疗所,可遗憾的是,我们缺乏医疗器械和药品,甚至最寻常的盐水和葡萄糖都没有,父亲就这样,由于大动脉出血,牺牲了。”
那一年,他的父亲年仅34岁。
他的父亲即是牺牲在朝鲜战场的烈士胡乾秀。
胡乾秀的妻子骤闻噩耗,特别悲痛。她在组织的帮助下,料理了丈夫的后事,独自一人将胡乾秀的3个儿子抚养长大,教导他们效仿他们的父亲,当一个勇敢坚强,不怕流血牺牲,为祖国贡献力量的有用之人。
胡乾秀的儿子胡忆朝说,在他的记忆里,父亲的老战友们常常关心他们,如家人一样照顾他们,虽然父亲已离开他们70多年,虽然他只在照片上见过父亲的模样,但父亲的革命精神将永远影响、激励着他们,父亲英勇形象,将永远延续在子孙怀念中!
和胡乾秀一样,牺牲在朝鲜那个寒冷冬天的志愿军烈士还有杨根思。
他的一位战友陈文宝回忆杨根思,说,他和杨根思的相识在1945年的新登战场上。陈文宝所在三营和敌人展开战斗,营长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身负重伤,倒地不起,眼看就要牺牲,关键时刻,是杨根思和他的班长不顾自身安危,闯入碉堡,救下躺在血泊中的营长,给陈文宝留下“杨根思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深刻印象。
半个月后,杨根思再一次出现在战场上。这一回,他一马当先,拿着两颗手榴弹,冲入敌群中,炸死敌人哨兵,炸毁敌人机枪火力点,为我方开辟胜利道路,荣获战斗模范的称号!
新中国成立当年,陈文宝调到杨根思所在连队工作,与杨根思有了朝夕相处的机会。那个时候,杨根思早不是初出茅庐的新兵蛋子,他已然凭借赫赫战功,变成世人追捧的英雄。
有人担心杨根思会迷失在如此荣誉中,陈文宝却笑言:“杨根思不是那样的人,他不管在什么样环境里,所思所想只有一个,就是如何提高他自己,他渴望在新的岗位上做更多有利于人民的贡献!”
陈文宝记得,有一回杨根思发高烧,整个人都烧得通红,他看到后,和负责教杨根思认字的文书商量,暂停一天杨根思的学习。
不料,陈文宝的话,被晕乎乎躺在床上的杨根思听个正着,杨根思立马努力爬起来,大声嚷嚷着拒绝:“我没事儿,我能学习!朱同志交给我的任务,我还没完成呢,怎么能不学了!”
那天晚上,杨根思奋斗到深夜,才将朱同志给他布置的生字抄写任务全部完成。
1950年11月,陈文宝和杨根思一起去往朝鲜战场。
同月28日下午,营长交给杨根思一个任务,让杨根思率队负责守某个小高岭。营长说,那里是一个非常关键的地方,是敌我双方都在争夺的地方,占据它,就相当于在敌人的喉咙扎了一把匕首,必须阻止敌人爬上小高岭半步,将敌人都消灭在小高岭前!
我们都知道,彼时我们和美国在装备等方面相差甚远,更别说杨根思即将面对的是号称从未打过败仗的精锐之师,可尽管如此,杨根思还是毫不犹豫地接下这个任务。
战斗比想象中更加艰难。敌人不仅使用重炮不停攻击小高岭,而且派出十几架战斗机对小高岭轮番轰炸!我方战士顶着猛烈炮火,拼尽全力抵挡敌人一轮又一轮进攻。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不再重要,所有志愿军战士的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那便是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完成任务!
一个又一个战士倒下,一个又一个战士补上……谁也不知道志愿军战士们到底牺牲多少,他们一边奋力阻击敌人,一边相互鼓励,哪怕只剩下一个人,也要守住这里!
这场残酷战斗整整持续一天,到了最后,小高岭上放眼看去,全是志愿军战士们的遗体。美军们大摇大摆冲上小高岭,打算接收胜利果实。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这片小高岭上,还有一名活着的志愿军战士,这个人即是杨根思!满身血污的杨根思躲在一个角落,悄无声息观察敌人的动静。
待到敌人靠近山头后,杨根思用最后一颗子弹带走一个正在挥舞他们旗帜的敌人,继而抱起大大炸药包,义无反顾冲向敌人,在敌人愣神时,选择和敌人同归于尽!
杨根思和他所带领的志愿军战士们用他们的生命为我方总攻争取到宝贵时间,他们未曾辜负家国和人民对他们的信任,他们完成了组织交给他们的任务!
如此视死如归的革命精神,又如何不让人震撼,让人肃然起敬?
除此外,齐进虎这个名字,我们也不应该忘记。
齐进虎出生在一个贫苦家庭,家中有兄弟姐妹5人,他排行老二,从小就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可家境实在困难,因而只读了4年小学,便不得不辍学归家。
彼时,齐进虎的父亲在革命思想影响下,投身革命活动;齐进虎不甘示弱,也加入其中。对那时的齐进虎来说,只这样是不够的,他还有一个心愿,那便是真正穿上军装,上阵杀敌。
机会很快来了。部队来齐进虎的村子征兵,齐进虎第一个报名,历经一番波折,总算得偿所愿。
入伍后,齐进虎特别珍惜自己的军旅生活,每天全神贯注抓紧训练。同伴劝说齐进虎抽空回家看看,总不能让他刚娶回家的妻子独守空房一辈子吧!
齐进虎被同伴说动,到底回了一趟家。但他只在家待了一天,就迫不及待返回部队。
彼时,谁也未曾料到,这一次和家人的分别,竟然是齐进虎此生和他们的诀别。
齐进虎曾参与多次战斗,立功无数。譬如在济南战役中,齐进虎带着3名侦察员,冒着生命危险,穿越敌人火线,深入敌人防备圈中。
敌人的巡逻相当严密,齐进虎几人等了半天,也没找到机会。
齐进虎想了想,决定在敌人巡逻的必经路上设埋伏,将一支敌人巡逻队一网打尽,并把他们的长官带回我方驻地,为我方收获大量有价值的情报!
又有一回,齐进虎跟随部队来到长江边,准备按照组织的计划过江。可敌人将船只全部销毁,我方战士只能望着波涛汹涌的江面,无计可施。
关键时刻,又是齐进虎想出方法。他在某个茅草屋里发现百姓放在那里的木盆,急中生智,决定尝试用木盆过奖。他亲自带着几名战士,在池塘里反复试验,忙碌几个晚上,终于能自如控制木盆。
不料,过江当天,敌人发现我方战士的身影,率先向我方发动攻击。齐进虎身先士卒,带领战士们,用准备好的木盆,在恶浪翻滚的江面上,辛苦划了大半夜,才在拂晓十分艰难抵达对岸,完成组织交给他们的任务,为我方渡江作战做出巨大贡献。
然而可惜的是,1950年,齐进虎随军入朝鲜作战,却在某次侦察任务执行中,不幸触雷牺牲。那一年,他只有25岁。
而今,距离那一场场艰难战斗,已然过去70余年,硝烟在时光长河中渐渐远去,但烈士们流过的鲜血与付出的生命,我们不能忘记,我们要永远铭记,他们的付出和牺牲;要永远铭记,正是他们的奉献,才有了我们现在幸福安稳的美好生活!
参考资料:
《志愿军特级英雄杨根思》
《未曾谋面的父亲在长津湖之战中牺牲》
《《渡江侦察记》主人公原型齐进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