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年盛夏，西南军区某部驻地，连绵的阴雨让训练场变得泥泞不堪。我站在连部门口值班，远处的山头时而被云雾遮掩，时而若隐若现。
那时我是装甲连的一名上等兵，因为技术过硬，常年担任装甲车驾驶员。每到休息时间，我总喜欢到团部后面的小卖部买些日用品，其实是为了能多看她几眼。
她叫小芳，是团部通信室的话务员，父亲是当地邮电局的职工。记得第一次见她，是在一个阴雨绵绵的下午。她穿着青色的布裙，撑着一把花伞，从通信室往家里走。那天我正好修理车辆，满手的机油，却怎么也移不开视线。
"同志，能借个扳手吗？"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像春天的山泉。我这才发现，她的自行车链条掉了。
从那以后，我们开始有了更多的交集。休息时我会去帮她修自行车，她则经常给我带一些当地特产的糕点。渐渐地，我们的感情在战友们的打趣声中悄然滋长。
可是部队有规定，现役士兵不能谈恋爱。我们只能偷偷见面，在团部后面的小树林里聊天。她给我讲当地的风土人情，我给她说部队的趣事。那段时光，成了我军旅生涯中最温暖的记忆。
"小李，你小子胆子不小啊！"一天晚上，指导员把我叫到连部，脸色严峻。原来，我和小芳的事情被团里知道了。按照规定，这是要给予处分的。
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意外发生了。那是一个暴雨的夜晚，我在修理场加班检修装甲车。突然听见外面传来呼救声，原来是团长的小女儿不小心掉进了排水沟。当时水位暴涨，情况危急。
我来不及多想，跳进湍急的水流中。好在平时训练时经常负重游泳，水性还不错。等把团长女儿救上来时，我自己也筋疲力尽，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面条。
这件事之后，团里对我和小芳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年底评选优秀士兵时，我还得了个团级嘉奖。
1979年春节前夕，团长找我谈话。"小李啊，你在技术上很有天分，政治表现也好。团里准备推荐你提干，但有个条件..."
我心里一紧，以为他要我和小芳分手。没想到团长话锋一转："结婚的事要等提干后再说，现在要专心准备考学。"
得知这个消息，小芳比我还高兴。她二话不说，主动承担了帮我复习功课的重任。那段时间，我白天训练，晚上挑灯苦读。她则把自己的高中课本借给我，还经常给我出题测试。
功夫不负有心人。当年秋天，我顺利通过考核，成为一名军官。捧着崭新的军官证时，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小芳。
"等你提干，我就嫁给你。"这是她当初的承诺。而现在，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牵着她的手，走进团部礼堂举行婚礼。
婚礼那天，整个团部都沸腾了。战友们起哄说："连长，你可是我们连队第一个因为救人提干又讨到媳妇的！"我笑着说："都是托了团长和首长们的福。"
团长还特意为我们题字："军民鱼水情"。多年后，这幅字一直挂在我们家的客厅正中央。
如今回想起来，那段既甜蜜又惊险的岁月，就像昨天一样清晰。有时候我在想，如果不是那场暴雨，如果不是那次意外，我和小芳的故事会是什么结局？但命运就是这样奇妙，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候，给了我们最好的安排。
1985年，我已经是装甲营的一名指导员。每当看到年轻战士们偷偷谈恋爱时，我都会想起当年的自己。与其处分他们，不如好好开导。毕竟，真挚的感情和责任担当，从来都不是互相矛盾的。
在部队的岁月里，我经历过枪林弹雨，也见证过生死离别，但最难忘的，永远是那个雨季里，一个姑娘撑着花伞，向我借扳手的模样。那是我军旅生涯中，最美的风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