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回不回来?”母亲攥着电话,眼睛一刻不停地盯着门外,像是希望下一秒就能看到大姐的身影。
电话那头,大姐刘桂芳的声音平静而冷淡:“妈,我这边忙,实在走不开,您替我送送爸吧……”
“忙?你忙什么!你爸都走了,你连最后一面都不见?”母亲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带着哭腔,“桂芳,他可是你亲爸!”
电话沉默了片刻,传来一声叹息:“妈,对不起,我真的回不去。”说完,电话挂断了。
我站在一旁,听着母亲的抽泣声,心里又气又酸。大姐是家里的长女,比我大十岁。她从小学习好,后来嫁到城里,开了一家服装店,日子过得红火,可跟家里来往却越来越少。如今父亲去世,她居然连最后一面都不见,实在让人寒心。
葬礼那天,乡亲们都在议论,“刘桂芳真是翅膀硬了,不念旧情了。”“亲爸去世都不回来,这心真够硬的。”
我心里也埋怨她,但更多的是无奈和不解。或许,她是真的太忙了吧。
父亲去世后,家里的一切慢慢归于平静。母亲经常念叨大姐,说她变得越来越陌生,仿佛脱离了我们这个家。我也和大姐渐行渐远,彼此的联系只剩下逢年过节的一句问候。
直到那一天,电话突然响起。
“桂芳她……走了。”电话那头是姐夫的声音,哽咽而颤抖。
我大脑一片空白,随即匆忙赶到城里。大姐的灵堂摆在服装店的后院里,姐夫和两个侄子神情悲戚,忙着接待来吊唁的亲友。
“她什么时候开始生病的?怎么一点消息都没告诉我们?”我忍不住质问。
姐夫红着眼眶,叹了口气:“她不让我说,说是怕你们担心。这两年一直在跟癌症斗争,化疗、吃药,拖了这么久……”
母亲瘫坐在椅子上,眼泪不停地流:“她怎么这么傻,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跟家里说一声?”
更让我震惊的,还在后头。
在整理大姐遗物时,我无意间发现了一本厚厚的笔记本。翻开一看,里面全是大姐工整的笔记——一部分记录的是父亲生前的点点滴滴,另一部分,写满了关于我们老家的房子和田地的规划。
“卖掉老屋所得的款项,用于还清母亲的债务和弟弟的房贷。”
“再攒两年,帮弟弟的孩子凑个学费。”
“给妈妈存点养老金,不能让她跟着弟弟操劳。”
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甚至连哪家银行的存款利率更高都写得一清二楚。
再往后翻,夹着一张泛黄的老照片,是小时候我们全家在院子里的合影。照片背后,是她的一行字:
“爸,我一定会把家撑起来。”
那一刻,我眼眶湿润了。
姐夫看我呆呆地捧着笔记本,叹了口气:“她从你爸去世后,就一直在想办法帮衬你们,只是她不说,不让你们知道。”
几天后,我带着母亲回到老家。站在破旧的老房子前,母亲抹着眼泪,“桂芳这孩子,怎么不早说呢……”
我看着这座院子,仿佛还能看到小时候大姐忙里忙外的模样。父亲总说,大姐是家里的顶梁柱,没想到她竟然一直把这句话记在心里,用一生去践行。
按照大姐的规划,我们卖掉了老房子,还清了债务,也为母亲存了一笔钱。后来,我带着母亲搬到城里生活,虽然日子清苦,但一家人终于不用为钱发愁。
大姐的墓地安在城郊,一片安静的小山坡上。每年清明,我都会带着母亲去看她。
“桂芳啊,妈知道你是好孩子。”母亲站在墓碑前,声音颤抖,“你在天上,好好歇着吧,妈和弟弟都挺好的。”
我默默站在一旁,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愧疚和怀念。如果可以,我真想告诉她:姐,家里没了你,真的不像家了。
有些爱,是无声的;有些亲情,是用一生去证明的。如今,每当我想起大姐,总会想起那本写满算计的笔记本。她用最沉默的方式,撑起了我们这个家,也让我明白了,亲情从来不是单向的施与,而是彼此支撑的温暖。
大姐,愿你在天上安好。我们,会一直记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