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岁那年,我的人生拐了个弯。
在此之前,我是父母膝下绕着脚边转的二儿子,哥哥淘气,妹妹娇贵,我则最是乖巧懂事。
可七岁生日一过,我便被父母送给了三叔家,从此不再唤爸妈,而是改口叫二伯二娘。
这其中的缘由,无非是封建迷信在作祟。三叔三婶成婚七八年,肚子始终没有动静,在我们这穷乡僻壤,这可是天大的事。
按照老家的规矩,膝下无子便意味着死后无人祭拜,不能进祖坟,只能葬在荒郊野外,任凭杂草丛生,无人问津。
所以我的父母就将我过继给了他们,没想到我的人生也就此改变。
我叫崔世昌,今天想说说我和三叔三婶的故事,这事儿还得从十年前三叔去世说起。
三叔走的时候,我给他老人家披麻戴孝,哭的撕心裂肺。三叔下葬后,我想把孤苦伶仃的三婶接到县城一起生活,但她死活不同意,非要去养老院。
三婶这倔脾气,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我拗不过她,只好依了她。
说实话,这些年来,我对三叔三婶一直怀着一份愧疚,总觉得亏欠了他们。我七岁那年就被过继到了三叔家,成了他们的儿子。
三叔是个木匠,沉默寡言,但手艺没得说,十里八乡谁家要是有个家具坏了,都来找他。他总是默默地做,做好后也不多说,拿了钱就走。
虽然他不善言辞,但对我却特别好。每次来我家,总会给我带些他自己做的木头玩具,比如那只栩栩如生的木马,我一直留着。
这事儿说起来,都是命。我爸妈一共生了我们兄妹三个,我排行老二。我三叔三婶结婚多年,一直没孩子,在我们老家,这可是天大的事。
那时候,奶奶就张罗着让我过继给三叔。本来打算让我大伯家的弟弟过继,但大娘死活不同意,还当着全家族的面,把当年难产的事儿翻了出来。
那场面,真是尴尬。三婶本来就因为不能生育,在村里抬不起头,被大娘这么一闹腾,更是羞愧难当,直接哭着跑出去了。
我妈怕她想不开,赶紧追了出去。她们聊了什么,没人知道,只知道回来后,我妈就跟我爸商量,要把过继给我三叔。
说实话,我爸也有点犹豫,毕竟是自己亲儿子。但我妈心意已决,她说三叔以前救过我和我爸的命,这份恩情,不能忘。
我妈说,她四岁那年掉进了泥潭,是三叔不顾一切跳下去救了她。还有一次,我爸和三叔去河里游泳,我爸被水草缠住,也是三叔救了他。
我妈说这些的时候,语气平静,但我能感觉到,她心里充满了感激。
我爸最终还是同意了。第二天,家族里就为我办了过继仪式。
离开家那天,我哭得稀里哗啦,一步三回头。虽然三叔家离我家就几百米,但对我来说,就像隔了一条银河。
到了三叔家,我改口叫爸妈。三叔三婶激动坏了,一个劲儿地保证会好好待我。
他们确实说到做到。第二天就带我去赶集,给我买新衣服、买香瓜。我上学放学,都是三婶接送,风雨无阻。
就这样,我成了三叔的儿子。我知道,在村里人眼里,三叔没有儿子就是绝户,以后死了都没人摔盆。所以三叔特别高兴,逢人就说:“这是我儿子!”脸上满是藏不住的自豪。
我写作业的时候,三叔三婶就在一旁陪着,生怕打扰我。他们常说,农民的孩子想要出人头地,只有读书这一条路。
他们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我也不敢懈怠,刻苦学习,终于考上了省城的重点大学。
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三叔三婶高兴得像个孩子。可一想到高昂的学费,他们就愁眉不展。
我偷偷跑回家,把这事儿告诉了我爸妈。他们二话不说,拿出准备给我哥娶媳妇的钱,塞到我手里。
我拿着钱回到三叔家,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我知道,这份恩情,我一辈子都还不清。
大学毕业后,我本来有机会留在省城工作,但我放心不下三叔三婶,最终还是选择回到县城。
我想把他们接到城里一起住,但他们习惯了农村生活,不愿意来。我只能每个周末都回去看他们,陪他们说说话,干点农活。
然而没过多久,三叔就病倒了,一查已经是晚期。三婶告诉我,三叔早就觉得身体不舒服,但他舍不得花钱看病,一直拖着,直到拖成了这样。我红着眼眶说:“您怎么不早说啊!”
三叔临终前,拉着我的手说:“世昌,我这一辈子没啥本事,没让你过上好日子……”
我打断他,说:“爸,你说什么呢,你能让我上学,让我有今天,我已经很满足了。没有你,就没有我的今天。”
最后的时刻,三叔说他这辈子最骄傲的事,就是把我培养成才。他还叮嘱我,以后要好好照顾三婶。
我含泪答应了。
三叔走后,三婶坚持要去养老院,她说不想拖累我们。我心里难受,但也只能尊重她的选择。
去年,老家拆迁,三婶分到了一百多万拆迁款。她要把钱都给我,让我在城里换套大房子。
我媳妇说,这钱我们不能要,但我们可以用这笔钱,把三婶接回来。
我媳妇说得对,三婶给了我一个家,我不能让她晚年孤苦伶仃。
最终,在我们的劝说下,三婶终于同意搬来和我们一起生活。
如今,三婶已经八十岁了,但她依然精神矍铄。每天早上,她都会早早起床,为我们准备早餐。
看着她忙碌的身影,我心里充满了温暖和感激。我知道,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就是拥有了三叔三婶这份无私的爱。
血缘,或许是维系亲情的纽带,但爱和责任,却能缔造出比血缘更牢固的羁绊。
我感谢三叔三婶,让我在爱和温暖中长大。我也会用我的余生,去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