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老母亲六十六岁生日，我这个做女儿的买了一大堆礼物回到娘家，有吃的喝的穿的戴的。
我把礼物都铺在大桌上给大家看，母亲嚷嚷:
秀萍啊，谁叫你买这么多东西的？这多浪费钱啊。
我龇牙一笑:
不是说六十六吃女儿的肉吗？我不出点血，村里人该怪我不懂事了。
妈你就放心吧，你女婿现在能挣到钱，不像以前那么穷了，这点还花的起。
弟弟也劝:
妈，儿女孝顺你的东西你就收着，姐夫现在可出息了，是安装电梯的大老板了呢，一年能挣大几十万。
母亲听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喃喃道:
日子好过了就好，日子好过了就好。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做父母的什么时候都舍不得儿女受苦，总是想着为自己的孩子多省点，多省点。
正当我们一家子兴高采烈聊天时，门外传来二舅的声音:
玉茹，玉茹，你在家吗？
听到二舅来了，我们都走出门外迎接，一看之下，大惊失色。
只见二舅的额头上破了一个口子鼓起来一个大包，上面还有血迹没洗干净。
母亲慌了，一把抓住二舅手问:
二哥，你这是怎么了？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二舅看了我们一眼，期期艾艾道:
玉茹啊，哥求你一点事，你能不能借点钱给我？
母亲把二舅拉进屋子坐下问:
哥，你借钱干什么？是不是又是替大明还债的？
果然被我母亲猜中，二舅一声长叹:
可不是么，有人堵在我门口要钱，说不给钱的话，就把大明的腿打断。
玉茹啊，我就大明一个儿子，我还指望着他养老呢，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以后可怎么办哦。
听到这儿，母亲气的跳了起来，厉声道:
哥，不是我说你，大明落到今天这地步，都是被你惯的，你现在还不醒悟，还要到处借钱给他还债？
我告诉你，你这不是帮他，是在害他，这话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你就是听不进去。
他都50岁出头的人了，却还要你这个70多岁的老头子为他奔命，这还是人吗？
要是我儿子这样不懂事，我两棍子就把他抽出家门，永远不许回来！
二舅满脸通红，声音哽咽道:
玉茹啊，你说的道理我都懂，可我看到他混的落魄潦倒，看到他可怜巴巴的样子，我忍不住心疼啊。
母亲听罢，也跟着长叹了一声:
这样下去何时是个尽头？你还指望他养老，他不把你这把老骨头啃光就算不错了。
02
说起来我这个表哥大明，大家就气不打一处来，他是我们所有表兄弟姐妹中最不争气的。
在学校时就爱逃学打架，初中毕业就不肯读书了，然后就是混社会。
20岁以后就开始想着挣大钱发大财，总是牛 逼哄哄的说自己以后肯定是大老板。
发大财那就得做生意，做生意那就得有本钱。
二舅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村人，他哪里有什么存款？
表哥可不管这些，他平时不回家，没钱了才会回家，一回到家就逼着二舅拿钱，不给的话，就砸锅砸碗砸电视。
三逼两逼，二舅的一点家底都被他逼走，一到卖粮食的时候，表哥就会准时出现。
二舅还有个女儿叫二凤，就嫁在附近，夫妻两人条件也不怎么好，却也被表哥挥霍不轻。
他动不动就跑到二凤家借钱，他哪里是借啊，根本就是强要。
二凤夫妻都是老实鬼，被表哥折腾得欲哭无泪。
有一次，表哥喝了一点酒，又跑去二凤家借钱，说他这次看中了一个项目，只需要本金5万，一年后就能挣到50万，说挣到钱两家平分。
二婚夫妻当然不信了，说自己家没钱。
表哥就生气，一把抓过来表妹夫借着酒劲啪啪打了起来，二凤吓得哇哇叫。
正好表妹夫的母亲过来看到，遂喊来几个本家兄弟，反过来把表哥打了一顿，把他撵了出去。
表哥吃了个大亏，捂着流血的鼻子一瘸一拐回了家。
二舅看到了，心疼的不行，跑去女儿家就把女儿女婿骂了一顿。
他亲家母其实也是老实人，以前看在亲戚份上一直忍着，眼见自己儿子不肯借钱被打，亲家公还这么护犊子，她非常生气，抓起来一把扫帚就往二舅头上砸，嘴里骂:
你这个老二 百 五，自己儿子不争气到处祸害人，你还好意思跑我家门上来发疯？
我儿子不借钱给你儿子有什么错？他凭什么借不到钱就打我儿子？
你这个老棺材，你要是再拎不清，那就把你女儿带回去，这个儿媳妇我们不要了，我家跟你家一刀两断！
二凤哭着求:
爸，你行行好，不要再来害我了，我的家都要被你和哥拆散了，你快走吧，下次不要再来了，再来我就死给你看。
二舅这才愣住，看来这家老实人再也不像以前那么好欺负，他只好怏怏而归。
03
我母亲说的没错，表哥不争气，都是被二舅惯的。
表哥八岁时，二舅妈因病去世。
二舅为了不让一对儿女受后妈的苦，愣是没有再婚，含辛茹苦带大两个孩子。
他重男轻女思想很严重，从小就偏爱表哥，对于女儿，他是无所谓的。
表哥要什么，他都会尽量满足。
听我母亲说，表哥15岁时想要一台录音机。
录音机这个洋玩意，一般农村人家哪里有？那也买不起。
表哥要了两次二舅没同意。
谁知表哥一生气，用锅铲咚的一声，把一口大铁锅凿了一个大洞，并且威胁二舅说:
你明天不把录音机给我买回来，我就把另一只锅也砸掉，让你吃不成饭。
说着，还用锅铲狠狠敲自己的头。
二舅又是心疼锅又是心疼儿子，他一把拉住表哥哄:
儿啊，爸这就给你去买，你赶紧别打自己了。
表哥眼看目的达到，这才住了手。
第二天，二舅卖了一只半大猪，把录音机拎了回来。
有了这个洋玩意，表哥天天拎着到处唱歌跳舞炫耀，哪里还有心思上学？
后来他这台录音机被一个18岁的大姐姐骗走了，二舅知道后，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表哥初中毕业没有再上学，就在社会上到处混，只要哪里有打架的？准会有他。
20多岁他就学着做生意，把家里倒腾的一干二净，还差点把自己妹妹也害了。
我母亲兄弟姐妹七个人，没有哪一家二舅没有借过钱，到后来弄得谁都看到他父子俩头疼。
表哥30岁那年结婚了，一分钱没花，骗来一个大姑娘，二舅乐得合不拢嘴，直夸自己儿子有本事。
只可惜两年不到，大姑娘跑了，扔下一个小姑娘。
表哥不顾家，二舅只好一边种地一边养活这个肉疙瘩小孙女。
有时候他气急了也骂表哥，但是，只要表哥回到家，他又开始眉开眼笑，好酒好菜端上。
表哥42岁时迷上了炒 股，他说，他要通过炒 股变成千万富翁，这下，二舅更是水神火热。
04
咱们再回到开头一幕。
二舅好久没上我家来借钱了，这次来，头也破了，人也老了不少，肯定事情不小。
兄妹两个人唉声叹气了一会儿，母亲突然说:
二哥，你还没有告诉我呢，你额头是怎么回事？
二舅眼看隐瞒不住，吞吞吐吐道:
是被大明用猪食桶砸的。
母亲气得一下子跳了起来问:
他为什么砸你？他是不是疯了？怎么连老子都打？
二舅哭哭啼啼道:
玉茹啊，大明这次估计要完蛋了，我要再借不到钱帮他，他准死路一条。
看二舅说的这么严重，我问了一声:
表哥干了什么事？怎么就死路一条了？
二舅说:
他在手机上贷款，又刷信用卡，又借高利贷，一共套了50万，都投入了股市。
大明说今年是牛市，为期十个月呢，他一定要在这十个月当中抓住机会发大财。
我也不懂什么叫牛市，我就知道上个星期他回到家开始发疯，说他不活了，说他50万都亏没了，还不起了。
然后他就逼着我借钱，我不肯借，他就寻死觅活的。
昨天下午我家突然来了五个人，说大明欠他们30万，连本带利要还35万，三天之内如果不还清，就把他剁了。
他们嚷嚷了半天，确定大明不在家，这才走人。
我吓得要死，一夜没有睡着觉。
今天早晨5点多，大明偷偷摸摸回来问我要钱还债，我就揪住他问他为啥欠下那么多钱？
他很是不耐烦，不想告诉我。
我说:
你不告诉我实话，我绝对不会帮你还账。
然后，他才跟我说什么牛市炒股五十万没了之类的。
我一听，气得眼冒金星，揪住他就打。
谁知这畜 牲反而暴跳如雷，骂我没本事，说别人都有一个富豪爹，就他只有一个穷爹，什么忙也帮不上。
他骂着骂着，越骂越生气，顺手抄起来门口的铁皮猪食桶砸向我，我没防备，被他砸个正着。
他看我躺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自己跑了。
玉茹啊，你二哥这辈子就算完了，生了这么一个不省事的儿子，我迟早得被他气死。
可是，我又不忍心看他被人逮住剁手剁脚，只能老着这张脸来求你们再次帮帮忙了，你能不能借我五万元？
眼看二舅还是执迷不悟，母亲气呼哧呼哧的，不知道说啥好？突然，母亲开口道:
二哥，你走吧，我有钱也不会借给你，有你这种糊涂的爹，才会有这种糊涂的儿子，这是无底洞，我们没有能力填。
二舅看我母亲铁面无私，只能站起身，摇摇晃晃走出了我家院子。
我于心不忍说:
妈，他可是你的亲二哥，你真的决定不帮忙？
母亲回答:
兄弟姐妹之间帮忙也要看什么情况，不是我不认亲情，也不是我冷漠无情，而是你二舅父子的行为太令人生气，他们所有的难处都是咎由自取。
你们兄妹俩也给我听着，只要你们哪个人不走正道，哪怕陷入绝境，另外一个人也不要帮。
因为那不是帮忙，而是帮倒忙，会让对方在邪路上越走越远。
你大明表哥之所以五十多还不走正道，并且越来越败家，就是因为你二舅无原则无底线一次又一次纵容的结果。
假如一开始就不给钱他，假如从来不替他还债，说不定你大明哥早就改邪归正了。
我与弟弟深以为然，不住点头，直夸母亲英明，人老了脑子不糊涂。
至于我二舅，他家那个烂摊子怎么收场，那就不关我们事了。
老话说的好，惯子如杀子，此话真是一点不假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