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养母六十岁寿宴，她一身红色旗袍，端坐在主位上，身边围绕着亲戚和朋友，笑容像春风一样温暖。
我端着酒杯站在人群中，等待着宣布我的寿礼。
大家都在猜我会送什么，有人说是金首饰，有人说是健康仪器，但谁都没料到，我从包里拿出了一份房产证。
“妈，这套房子地段好，离咱家不远，小区环境也不错，以后您和爸搬进去住，养老图个清静。”我笑着把房产证递过去，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周围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一时间，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养母愣了好几秒，突然红了眼圈，嘴里却直说：“你这孩子，太懂事了，太懂事了……”她的手微微颤抖着，半天都没接那份证书。
我笑着握住她的手，把房产证放进她手心，“妈，别哭，这是您应得的。”
亲戚们纷纷围过来，羡慕和赞叹的声音此起彼伏，我看着养母眼里含着泪，心里满是满足和感激。谁能想到，就在第二天，我的亲生母亲找上了门，打破了这一切平静。
养母，是我从小喊到大的“妈妈”。她和养父在我三岁时收养了我，而我的亲生母亲，在我记忆里，是一个模糊的影子。
听说她在我出生后，因生活所迫将我送人。而养母接过我的那一天，正好是她结婚五周年纪念日。她无子，抱着我时哭得像个孩子。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命了。”她对我说。
我从没觉得自己和别人家的孩子有什么不同。养母总是说我是“天赐的礼物”，对我比亲生的还要上心。
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她总舍不得吃穿，把省下来的钱全花在我身上。为了让我读书，她连晚上给人做手工活都愿意。
我记得有一次，学校要收学杂费，我回家跟养母说的时候，她脸色变了变，但还是点点头，“行，明天妈给你送到学校去。”第二天她果然来了，但我发现她手指上缠着白布，隐隐透着血。
我问她怎么了，她却笑着说：“没事，切菜不小心割的，快交了学费去吧。”
那时候我年纪小，不懂她的辛苦。后来长大了才知道，那是她为了赶制一批手工布娃娃，深夜被针扎破了手。她舍不得停下，因为每晚多做一只，就能多给我攒一些钱。
她是我这辈子最感激的人。
而亲生母亲，从未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小时候我曾想过她，但随着时间推移，这份思念渐渐模糊，甚至变成了一种埋怨。她用什么理由抛下我？她又凭什么把我从养母的怀抱里带走？
寿宴后的第二天上午，我正在单位开会，手机忽然响个不停。我看了一眼，是养母打来的，接通后，却听到一个陌生的女人声音。
“我是你亲妈，有时间见一面吧？”
这句话让我一瞬间愣住了。我抓着手机，感觉空气都凝固了。会议室里，领导的声音依旧在耳边回响，但我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你是谁？”我下意识地问。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沙哑，“我是你亲妈，昨天听说你给你养母买了一套房子……你这么孝顺，我想见见你。”
我的胸口像是被什么重重撞了一下，脑袋也乱成了一团。
“对不起，我没时间。”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拒绝了，直接挂掉了电话。
可她没有放弃。下午，我刚回家，就看见楼下站着一个女人。五十来岁的样子，穿着一件深蓝色的旧毛衣，头发卷曲，脸上带着岁月的痕迹。她看到我时，眼里明显亮了一下，快步走过来。
“阿辰，我是你亲妈。”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激动，但更多的是小心翼翼。
我愣在原地，心里五味杂陈。
“你找我干什么？”我冷冷地问。
她愣了一下，随后露出一丝苦笑，“我听说你给你养母送了一套房子……我……我不是想要什么，我就是想看看你。”
“看我？”我忍不住笑了，语气里带着讽刺，“从小到大你没来看过我，现在我长大了，就想看看我？你觉得这合理吗？”
她低下头，脸上满是愧疚，“当年我也是没办法……你爸那时候生了重病，我实在养不起你，只能把你送出去。可是这些年，我一直想着你……”
“够了！”我打断了她，声音不大却很冷，“如果你真的想着我，就不会等到今天才来找我。你来找我，不是因为我给养母送了房子吧？”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没有再听下去，转身上了楼，留下她一个人站在风里。
回到家，我整个人都瘫在沙发上，脑子里乱成了一团。养母看出了我的异常，问我怎么了，我犹豫了一下，把事情告诉了她。
她听后愣住了，沉默了好久才开口，“阿辰，你别怪她，或许她真的是有难处……”
“妈，你觉得我应该见她吗？”我问。
养母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叹了口气，“孩子，妈只想告诉你，不管她做过什么，你这个人，是她生的，也是妈养的。你要怎么做，妈都支持你。”
她的话让我一夜未眠。第二天，我决定再见她一面。
我们约在一家老茶馆。她看见我时，眼里带着几分喜悦，但在我冷淡的目光下，很快又低下了头。
“我知道你恨我。”她声音低低的，“但我真的很后悔。现在你弟弟出国了，家里就剩我一个人，我……我只是想弥补你。”
“弥补？”我冷笑一声，“你知道吗，我从来不需要你的弥补，因为我的养母，早就给了我全部的爱。”
她的眼圈一下就红了，“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还是想求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做点什么……”
我看着她，心里有些复杂。最终，我还是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不需要。”
说完这句话，我转身离开了茶馆。
回到家，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养母。她听后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孩子，妈只希望你别留下遗憾。”
我愣住了。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她是真的不想让我活在仇恨里。
几天后，我重新联系了亲生母亲。这一次，我们聊得很平静。我告诉她，我感激她生下了我，但我的母亲，是那个从小把我拉扯大的女人。
她听后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后来，我带养母去看了新房子。她站在宽敞明亮的客厅里，笑得像个孩子。
“妈，这套房子以后就是您的家了。”我对她说。
她笑着点头，“好，好。”
窗外，阳光洒进来，暖洋洋的。我看着她的笑容，心里忽然觉得无比踏实。
有些事情，或许真的无法彻底释怀。但至少，我知道，我已经尽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