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作者:汲古生

在这个章节中,我梳理的是原著第二回的典故,主要包括维扬、钟鼎之家、膝下、西宾、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致知格物、应运而生、东床八个典故。



维扬 .钟鼎之家. 膝下

维扬

南方的朋友见到“维扬”这个词大概都不会陌生,这是我国古代文学中对于扬州的一种称呼。但是大家是否考虑过“维扬”这个词从何而来?其实它出自于《尚书》,在《尚书·禹贡》中记载:“淮海惟扬州。”当然这里面涉及到一个通假字的问题。惟通“维”。而“维”这个字本意指的是系物的绳子,后来引申为维持维系的意思,它用作动词时,可以解释为“为”,在古代汉语中这个字可以表示判断,相当于“是”的意思。而且,历史地理学研究发现,淮河曾经也是直接入海的。只不过由于黄河多次改道使得淮河的入海口消失。而在那个地方就矗立着扬州城。所以这句话也就很好解释了,淮河入海的地方是扬州。在原著中,这也是一个作者用来描述方位的典故,正因为贾雨村偶游至维扬地面,才有了后续的一系列情节。

钟鼎之家

这个典故其实是“钟鸣鼎食之家”的一个省略语。在古代的礼乐制度当中,诸侯和天子需要列鼎而食。在《史记·货殖列传》中记载:“洒削,薄技也,而郅氏鼎食。马医浅方,张里击钟。”鼎中装食物,这也是鼎的最为实用的一个功能。同时,在宴饮时还要用编钟奏乐,这些其实都是贵族才能够享用的礼制,所以这个词也被用作世家大族的一个代称。原著中写道:“林家虽系钟鼎之家,却亦是书香之族,而且林家支庶不盛今只有嫡妻贾氏生得一女,乳名黛玉,年方五岁。夫妻无子,故爱如珍宝。且又见他聪明清秀,便也欲使他读书识得几个字。”虽然林黛玉此时并没有正式露面,但从前面的这段描述来看,我们也可以对她的自身条件和生活环境有一个大致的认识。而在这种环境中成长起来的林黛玉又怎能不才华出众呢?

膝下

在《孝经·圣治》中记载:“故亲生之膝下,以养父母日严。”唐玄宗对此作注为:“亲犹爱也,膝下谓孩幼之时也。”后用作对父母的亲敬之称,当然在其他的历史典籍当中,我们也可以看到相似的用法,主要意思表示为在父母身边或者是陪伴父母之类的意思,再比如所谓“承欢膝下”,指的是孝顺父母。

当然,在我国的书信文化当中,这个“膝下”其实也是一个重要的书信用语。我国的传统书信大致的内容包括称谓语、提称语、思慕语、正文、落款等。其中,称谓语和提称语是对应搭配使用的。今天我所说的这个“膝下”就是与“父亲大人”,“母亲大人”这类称谓语相互搭配的提称语。例如给母亲写信时,古人一般都会写“母亲大人膝下”前面的“母亲大人”是称谓语,后面的“膝下”则为提称语。这种用法在近代文学家鲁迅的书信中还能看到。在原著中,作者用“膝下荒凉”这个词表现了林家支庶不盛,子孙有限的凄凉状态,而且我认为这也可以看作是黛玉日后孤苦无依的一种暗示。



西宾.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致知格物

西宾

这里面主要涉及到欧阳尚书博士桓荣的历史典故。汉明帝刘庄为太子时,拜桓荣为师,登皇位后,对桓荣仍十分尊敬,常到桓荣住的太常府内,听桓荣讲经。汉代席地而坐,室内坐次以靠西面向东方为尊。汉明帝给桓荣安排坐西南面东的坐席,表示对启蒙老师的尊敬,从此,“西席”便成了对教师的尊称,也称西宾。在原著中贾雨村正是借助林黛玉西席这个身份最终攀附上了贾府。从情节发展的角度来说,作者其实是用这个典故进行了一个情节上的过渡。在此之后,作品的叙事重心就逐渐转向了贾府。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在《鲁仲连子》中记载:“百足之虫,至死不僵。”后来这句话又被进行了引用,《六代论》中就有“故语曰百足之虫,至死不僵,以扶之者也”的表述。但这个典故所包含的意思没有太大的变化,其都是表示大家族虽然已经有衰败迹象,但是在表面上看来还是保持着某种繁荣的假象,这也是原著当中贾府的状态。

致知格物

这个典故出自于《大学》,在《大学》中有“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的表述。这也是程朱理学的一个很重要观点,所谓的程朱理学是儒学发展到宋代时的一个代表性的学派。他们所说的“理”其实就是儒家的封建道德伦理。程朱理学认为,“理”是先于人而存在的,它包含于万物之中,所以人只有通过格物来推究天理的内涵,从而实现“至知”。所谓的格,就是推究的意思。随着程朱理学的发展,这种通过推究蕴含在具体物质当中的“理”来达到“至知”的目的的理念也逐渐成为了后世文人认识和解释客观事物的重要理论基础,在原著中这个格物致知的观念被贾雨村看作是认识贾宝玉怪癖性格的基础条件。



应运而生与应劫而生.东床

应运而生与应劫而生

除了格物致知的典故外,这里还涉及到一个应运而生的典故,从原始含义上来说,这里所说的“运”其实是一个时间的概念。在古人的观念里,三十年为一世,十二世为一运,三十运为一会,十二会为一元。在原著当中这个“运”指的是好的气象,古人认为在这种好的气象当中出生的人大多都会是贤德之人。所以原著中列出了大量的著名的而且有作为的历史人物。现在应运而生这个词也被我们用来形容一些积极的事物的产生。与之相对的还有一个劫的概念,这是一个佛家用语,是梵文音译“劫波”之略,意为“远大时节”。

佛教认为世界的产生和毁灭具有周期性,每一个周期的结尾,世界都要毁灭一次,这种毁灭就被称为“劫”。在佛教文化与我国传统文化融合的过程中,这个“劫”的观念逐渐融入了中国的文化中,其中的“毁灭”的原始含义也基本得到了保留。原著中,贾雨村所说的“应劫而生”中的“劫”就是这个意思。共工、秦桧等历史上的奸臣包括商纣王这样的昏君都曾经对社会的发展造成过很大的消极影响,而这种消极影响其实和“劫”的本意是相通的。说到这里,我想大家也就不难理解贾雨村为何会把这些历史人物并列为应劫而生之人了。

同时,这也是贾雨村解释贾宝玉正邪两赋之性的理论基础,在贾雨村看来,贾宝玉既不是应运而生的贤臣,也不是应劫而生的奸臣,而是介于二者之间,最终形成了“在上则不能成仁人君子,下亦不能为大凶大恶。置之于万万人中,其聪俊灵秀之气,则在万万人之上;其乖僻邪谬不近人情之态,又在万万人之下”的正邪两赋之性。

东床

在《晋书·王羲之传》中记载:“太尉郗鉴使门生求女婿于导。导令就东厢遍观子弟。门生归,谓鉴曰:‘王氏诸少并佳,然闻信至,咸自矜持;惟一人在东床坦腹食,独若不闻。’鉴曰:‘正此佳婿邪。’访之,乃羲之也。遂以女妻之。”当然在《世说新语》当中也有类似的记载,现在这个词常被用来代指女婿。在原著当中,作者将这个典故运用在了冷子兴的语言当中,表现了其对于贾府未来发展的一种忧虑。由于其和贾府之间比较密切的关系,所以,冷子兴“不知将来东床如何?”的语言描写其实也表现了贾府衰落的迹象,暗示了众多女性角色命运的悲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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