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校园的操场上,阳光正好。我怎么也想不到,就在这天,我的生活却差点迎来巨大的转折。

父亲那熟悉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那里,以往的经验让我瞬间在心里做出了猜测:他肯定是像往常一样给我送生活费来了,说不定还贴心地带上了一些我爱吃的东西。这样想着,我满心欢喜地朝着父亲快速奔了过去,脑海中已经开始浮现那些美味的食物和接下来可以改善的生活。

然而,当我跑到父亲面前时,迎接我的却不是我所期待的一切。父亲的脸上阴云密布,那原本就刻满岁月深壑的古铜色面庞此时显得更加暗沉和忧郁。他用低沉而压抑的声音对我说:“把你的铺盖和生活用品都拿出来,和我搭车回家吧。”

这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瞬间将我击懵。我瞪大了眼睛,满脸疑惑地看着父亲,声音不自觉地带着一丝颤抖:“啥,我不读书了?为什么不让我读书呀,爸?” 父亲只是低着头,避开了我的视线,简单地回答道:“家里出事了。” 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焦急地追问:“出啥事呀?”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了,各种可怕的念头在脑海中飞速闪过。可是父亲却没有给我答案,只是低声说道:“回家你就晓得了。”

在我满心不舍却又无可奈何地挑着铺盖,一步一回头地慢慢走出校门的时候,我偶然间抬头,看到吕老师正站在教学楼上静静地望着我。我强打起精神,朝他挥了挥手,试图掩盖自己内心的失落和迷茫。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吕老师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孝成,你干吗就不读书啦?” 那声音在空旷的校园里回荡,却也只能让我苦涩地抿了抿嘴唇,没有停下脚步。

回到家中,我才终于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一场突如其来的鸭瘟,如同恶魔一般席卷了父亲辛苦养育的鸭群,八百多只原本白花花、充满生机的蛋鸭,仅仅在两三天的时间里就几乎死光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更让我感到绝望的是,父亲为了养鸭而借的近万元外债,此时一分都还没有还上。家里的经济状况瞬间陷入了极度的困境,仿佛被黑暗的深渊所吞噬。

从那以后,我不得不告别校园,和村里的其他年轻人一起踏上了前往福建浦城棠岭一带的打工之路。我们的工作是给树贩子驼发结,也就是帮他们扛树搞运输,要把树从棠岭驼到徐家一带,以此来挣取那微薄的 “脚力费”。每天大概可以驼两三趟,能挣到五六元的 “发结费”。这些钱,除了要勉强维持一家人的基本生活开销,还要供弟弟在学校读初三。

就这样,在日复一日的艰苦劳作中,两个月的时间过去了。我原本还算健壮的身体迅速消瘦了一大圈,每一寸肌肉都在诉说着疲惫。渐渐地,我开始感到体力严重不支,常常头晕眼花,有时候甚至连走路都觉得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特别沉重。但我知道,我不能停下,家里的重担还压在我的肩上,我必须坚持下去。

直到有一天,我像往常一样驼着发结回到家中,刚一跨进堂门,就隐隐约约听到厢房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你家孝成怎么……” 我的心猛地一紧,仔细一听,不禁脱口而出:“咦!这不是吕老师吗?” 那一刻,我的心中充满了疑惑和震惊,一个巨大的问号在我眼前不断闪烁:他大老远跑到家里来干吗?

我悄悄地靠近厢房,只听到吕老师诚恳地说道:“学渊呀,不管咋样,你的儿子得继续去上学,让他读完高中吧。” 听到这句话,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里又惊又喜:“啊?吕老师来找我去上学?” 但很快,现实的冷水就浇灭了我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我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不可能!家里现在这般惨淡的光景,父亲绝对不可能会让我重返学校。”

果然,只听到父亲无奈地回应道:“老吕呀,现在孝成是家里的顶梁柱了,他一走,一家人的生活都成问题。我自己已上年纪了,体力又差,更谈不上要我供养两个孩子上学。” 吕老师却并没有放弃,仍然耐心地劝说着:“你家里的生活往别处想办法吧。反正我觉得你不该让儿子就这样辍学了。”

父亲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说道:“老吕,我的确没别的办法呀。” 厢房里又陷入了一阵长时间的沉默,随后,我听到吕老师用充满惋惜的语气说道:“你家孝成就这样停学了,太可惜啦。他的英语在我班上一直是拔尖的,语文老师也说他作文写得好。只要他读完高中,考个大学应该是没问题的。你干吗不替他的前途命运想想呢?” 父亲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就在我以为一切都已无法改变的时候,吕老师的声音再次坚定地响起:“学渊,今天就让孝成跟我走吧,至于他的生活费,我支持他!他以后能还就还,不能还,就让我做点善事吧。”

听到这句话,我的眼眶瞬间湿润了,心中涌起一股无法抑制的暖流。我再也忍不住,快步走进厢房,毫不犹豫地扑进了吕老师那温暖的胸怀,哽咽着喊道:“吕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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