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9日,意大利科蒂纳丹佩佐,呼啸而过的寒风扬起阵阵雪雾,观众们的呐喊声此起彼伏,阳光透过云层缝隙洒下几道光幕,40岁的林赛·沃恩站在超级大回转起跑线,目视远方,向蜿蜒而下的雪道进发。

在比赛的第一个赛段,她的成绩排在第10位,而在第二个赛段排在第4位,仅落后领先者半秒——如果能保持这个速度滑到终点,她将获得前三名。然而,就在她滑行大约50秒后,在一个弯道处她向左侧摔倒,最终成为了当天未能完成比赛的10名选手之一。

沃恩愤怒地砸了一下雪杖,自己站起来,然后滑下山坡。

“意外总是难免的,继续下一场比赛吧。”沃恩如是说。


2024年底,阔别竞技赛场6年的沃恩宣布复出比赛,并在今年年初正式回归美国国家队。退役之前,沃恩是高山滑雪界当之无愧的女王,她在奥运会取得1金2铜,世锦赛2金3银3铜,世界杯则有82个分站小项冠军在手,其中在2008-2012五年间,她的世界杯高山滑雪全能积分有四年排名第一,一年排名第二,速降连续五年积分排名第一,超级大回转连续四年积分排名第一,说她统治了那几年的世界杯也并不为过。

场上春风得意,在场外,沃恩因身高超过1米75,身材出众,集颜值与才华于一身,在彼时享有“冬奥第一美女”、“美国体坛第一女神”的称号。美国著名体育杂志《体育画报》多次为其推出泳装特辑。

自然而然,沃恩的感情生活也颇受外界关注。尤其是在2013年初,当沃恩与著名高尔夫运动员“老虎”伍兹公布恋情时,瞬间引爆体坛。沃恩和伍兹相恋三年,在当时被称为体坛的金童玉女。在各自陷入职业低谷时,两人一直相互扶持。虽然长期的两地分居没能让他们最后走到一起,但在沃恩心中,他们的感情“只有美好,没有怨恨。”



退役时的沃恩保持着世界杯女子高山滑雪最多胜场的纪录(如今纪录已被另一位美国名将席芙琳打破),距离打破男女所有选手世界杯高山滑雪的最多胜场纪录也只差四场,但是自2013年前交叉韧带撕裂以来,沃恩一直饱受膝盖伤病的困扰,当她在2019年参加世界杯巡回赛时,膝盖持续的疼痛已经让她无法适应,这也是导致她退役的直接原因。

“说实话,我觉得我比大多数滑雪者幸运,我知道我迟早会退役,但有一天醒来,发现自己不再做一辈子都在做的事情,这感觉很不一样。这就是问题所在。如果大多数人换工作,你通常可以回去。但对我来说,一切都结束了。这是一个艰难的转变。”

退役后的沃恩曾下定决心,远离了滑雪竞技场,开启属于自己的全新生活。

沃恩退役后的生活
沃恩退役后的生活

她尝试了许多从未尝试的领域,也敢于直面过往的伤口。她在2022年出版了自传式的作品《崛起》,深入探讨了心理健康和一直困扰她的抑郁症。“‘天哪,你为什么要谈论这个?’我感觉有人觉得我有问题,但我很高兴的是,心理健康已经成为一个更频繁、更正常的对话话题。”

她也参加了一门哈佛商学院课程,在风险投资家那里实习,并成为两个基金的顾问委员会成员。她希望用自己的学识,支持女性和黑人拥有的企业,特别是那些致力于使医疗保健民主化的技术企业。

看起来她变了,不过她似乎又没变。她仍然是一名精英运动员,只是可能换了赛道,她参加过路虎公司举办的TReK汽车拉力赛,和队友一起,作为场上唯一一支全女性的队伍获得了第二名。

沃恩参加汽车拉力赛
沃恩参加汽车拉力赛

对于参加拉力赛,沃恩直言最大的挑战在于放手和不再掌控一切。“我从未担任过一个真真正正队友的角色,因为我总是觉得自己单独做事会完成的更好,这样不会被别人拖累,但拉力赛并非如此。”

她也仍然爱滑雪,只不过不是为成绩而执着,而是陪伴着家人、还有她的狗为乐趣而滑。当然,北京冬奥会也有她的参与,虽然没能站上赛场,但她担任了美国奥运滑雪队首席执行官的顾问,并且为这项运动的女运动员们开通了特别的邮箱联系渠道,以便她们向她寻求建议。


“这是我们见过她最开心的样子,似乎真的很自在,”沃恩的家人和朋友都这么评价沃恩的退役生活,她也觉得自己如今真的活出了自己,过得很舒服。可是看着后辈们走上奥运会等大赛的舞台,她内心深处仍然想念比赛,仍然渴望参加奥运会这样的大型赛事,“我仍然热爱高山滑雪,而且永远都会热爱。”然而,她自己也知道,受过重伤的膝盖是无法支撑的。

但所谓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受益于先进的医学技术,去年4月,沃恩接受了膝关节辅助置换手术,通过手术,她换上了钛合金的膝关节。术后,沃恩的恢复进展很顺利,再回来的念头再也抑制不住了,她开始认真考虑重返竞技赛场。

沃恩进行关节置换手术
沃恩进行关节置换手术

关节置换手术实际上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物,网球运动员安迪·穆雷就在职业生涯末期更换了金属髋关节。但髋关节和膝关节的生物力学结构完全不同,膝关节置换通常是为50岁以上的患者进行的,一般只是辅助运动使用,鲜有沃恩这样的运动员会把它视为持续高强度运动的动力。

四次荣获世界杯总冠军的皮尔明·祖布里根就对此提出了质疑,“沃恩有把人工膝盖撞碎的风险。”而祖布里根的质疑远远不止这一点,他将矛头对准了沃恩的价值观,“我感觉沃恩近几年来还没有认识到她另一种生活的意义和目的,她可能因为不再是一位著名的冠军而感到痛苦。”随着沃恩正式决定复出,围绕着她的质疑有增无减,“沃恩应该去看心理医生”,“她想自杀吗”,“她完全疯了”。

沃恩并不是没有预料到批评的声音,但如此尖刻的语言属实让沃恩感到非常越界。“我对人们对我的未来做出的负面预测感到非常厌烦,很多问题与我本人、我的心理状态以及滑雪之外的生活有关。这完全是不恰当和不尊重的,我不值得受到这样的对待。”她在个人社交媒体上强势回击。“他们都成了医生,我错过他们真是我的损失,因为他们说话的语气好像他们比世界上最好的医生懂得更多。”


沃恩手术后通过一次一次的训练复健
沃恩手术后通过一次一次的训练复健

但越来越多的质疑并没有打乱沃恩回归的时间表,“我不是第一个这样做的人,我只是可能是第一个在滑雪比赛中这样做的女性。西蒙·拜尔斯是大龄选手可以完成这一切的完美例子,而她的年龄也算不上大,只是超出了我们认为适合这项运动的年龄范围,”巴黎奥运会上,目睹27岁的同胞拜尔斯获得体操女子全能冠军,让沃恩的信心进一步坚定。“我不认为我在重新发明事物的发展规律,我只是在做我认为对我来说是正确的事情,同时也在发扬其他女性在我之前所做的。”

不仅仅是拜尔斯,沃恩还举出了更多例证。正像40岁的布雷迪还可以在NFL橄榄球联赛冲锋陷阵,40岁的汉密尔顿可以在F1比赛中恣意驰骋,40岁的小威廉姆斯还能闯进澳网四强,40岁的沃恩也想像这些传奇一样再次证明自己。

沃恩回击质疑
沃恩回击质疑

复出后的沃恩状态起起伏伏,但总是在稳步前进着。她在世界杯瑞士圣莫里茨站开启了自己的国际赛场回归之路,在超级大回转比赛中获得第14名;二十天后的奥地利圣安东站,她的成绩迅速回升,获得速降比赛第6名和超级大回转比赛第4名,距离重回领奖台仅一步之遥。

沃恩通过这几场比赛告诉大家她仍然可以展现很强的竞争力,昭示了不屈的回归决心,回国之后的她和巅峰时期一样,受到了英雄般的礼遇,这也让遭受过质疑和讽刺的她格外惊喜。“很多和我同龄的女性都为我所做的事感到非常高兴,我认为这对女性来说也意义重大,无论年龄大小,我们仍然可以追求自己的梦想。我们不必在特定的某个时间做某件事,我们仍然可以雄心勃勃。40岁并不意味着一切就此结束。”

结束了世界杯之旅的沃恩很快奔赴下一站,2025年的高山滑雪世锦赛。在第一段现役的时光,世锦赛曾带给沃恩很多喜悦,也带给她很多遗憾,但这一次她不再肩负着过多的期望和压力,只为自己而滑。“我目前非常自由,我来这里是因为我喜欢这里,真的没有其他原因。”

沃恩在世锦赛除了参加超级大回转和速降两项个人项目外,还与席芙琳联手参加新增加的团体全能项目。她在速降比赛中获得第15名,超级大回转则和6年前一样都未能顺利完赛,团体则是获得了第16名。或许这个成绩不尽如人意,但又何妨?“我现在专注于每天进步,哪怕是一点点。我会继续努力,保持微笑。”


对于这次复出之旅,沃恩有明确的目标,她并不打算持续太久,而是计划坚持到2026年的米兰-科蒂纳丹佩佐冬奥会。在科蒂纳丹佩佐,沃恩有着无数美好记忆,她的第一次世界杯冠军就是从这里起步,在这里12次胜利的纪录也堪称神话。

梦想之旅在科蒂纳丹佩佐开始,也在这里结束?这无疑会是个神奇的故事,而沃恩已经在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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