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离开已经一年有余,可每当我推开家门,仍会下意识地喊一声"爸,我回来了"。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恍惚间我仿佛看见他坐在那张老藤椅上,指尖夹着半截香烟,朝我露出温和的笑容。
街坊邻居提起父亲,总说他是个"没出息"的人。可在我记忆里,父亲那双粗糙的大手总能变魔术般地从口袋里掏出我最想要的文具。记得小学三年级时,我被舅舅家的狗咬伤了腿,父亲背着我去县城打针。路过新华书店时,我盯着橱窗里的英语磁带挪不开眼。"想要就买。"父亲数着皱巴巴的零钱说。回家后,母亲看着半个月的菜钱变成了几盒磁带,气得直掉眼泪。那些磁带后来成了我英语启蒙的老师,而父亲那句"读书的事不能省",至今仍在我耳边回响。
四年级那年,父亲要去外地打工。临行前,他把仅有的100元钱分出20元塞进我书包。"别告诉你妈。"他眨着眼睛说。我终究没忍住,回家就告诉了母亲。"他就带这么点钱,还给你20,在外头怎么过啊?"母亲红着眼眶说。那一刻,我攥着那20元钱,第一次懂得了什么叫父爱如山。
随着年龄增长,我们父子间的话越来越少。直到2014年春天,我坐上南下的火车去深圳实习。深夜,手机突然震动起来:"路上当心,钱够不?"这条满是错别字的短信,让我在嘈杂的车厢里泪流满面——这个连存号码都要我们帮忙的老人,何时偷偷学会了拼音?
2023年冬月,父亲第一次向我求助:"眼睛老是发花,带我去南昌检查一下吧。"我盘算着马上放年假了,却先等来了县医院的电话:"情况不好,恐是肺癌晚期。"赶回家的路上,父亲的短信一条接一条:"到哪了?""吃饭没?"当我说"到赣州了",他回复:"到赣州就快到家了。"如今每次高德播报"您已进入赣州界",这句话就像一根细针,轻轻戳破我伪装的坚强。
父亲没能等到我带他去深圳的那天。下葬的日子,正是我的生日,这也是我最悲痛的日子。现在他常来我梦里,却总是站在河对岸,远远地望着我。其实我想告诉他:爸,过河来吧,让我再给您捶捶背,再听您讲讲那些老掉牙的故事。阴阳两隔又如何?您永远是我生命里最温暖的那束光。
有时深夜醒来,脑海里会回荡爸爸的歌声。听着那熟悉的歌声,仿佛又回到了儿时,枕着他的臂弯入睡的时光。父亲虽然不在了,但他教会我的爱与坚强,将永远流淌在我的血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