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泾的雨巷该是戴望舒诗里走失的韵脚。青石板吸饱了雨水,泛着深灰的光,像被岁月磨旧的砚台。我撑着伞走过 “三桥”,雨丝顺着伞骨滑成珠帘,远处的房子便成了晕开的水墨,白墙黛瓦浸在烟岚里,忽浓忽淡的,像谁不小心打翻了调色盘。



最喜欢坐在 “唔奴喔哩” 茶楼的二楼发呆。竹椅吱呀一声响,店员提着铜壶来续水,琥珀色的普洱茶在盖碗里打旋,腾起的热气模糊了窗玻璃。透过水汽看河景,摇橹船正慢悠悠穿过桥洞,船娘的蓝布衫被风掀起一角,像片掉进水里的鸢尾花瓣。忽然想起去年在周庄见过相似的画面,可这儿的河风里多了股焦糖香 —— 许是桥头的糖画摊又开了。



巷子里的光阴是被拉长的。老裁缝铺的竹帘半掩着,缝纫机 “嗒嗒” 声漏出来,和着隔壁竹编店的劈篾声,织成了时光的经纬。我蹲在 “丁蹄作坊” 门口看老师傅裹蹄膀,粗麻布在他手里翻飞,麻绳缠出紧实的菱形,末了往陶瓮里一丢,“咕咚” 一声,像是把整个秋天的阳光都腌了进去。空气中浮动着八角和桂皮的香气,勾得人想把鼻尖贴在瓮口上使劲地闻。



黄昏时登上 “清风桥”,落日把河水染成蜜色。归巢的鸟儿掠过河面,惊破了满河碎金。有个写生的姑娘坐在石阶上,画笔在画布上扫出暖橙色的弧线,忽然扭头冲我笑:“你看那片云,像不像刚出炉的定胜糕?” 我顺着她的笔尖望去,天边的火烧云正弥漫着整个天边,真像极了蒸笼里蓬松的糕点,连带着晚风里都仿佛飘来甜丝丝的气息。



夜深后,古镇把自己泡进月光里。灯笼在水巷里浮成点点流萤,我沿着河走,听见某扇木窗后传来评弹声。琵琶声细碎如落珠,吴侬软语裹着月光,从雕花窗棂里漏出来,跌在青石板上碎成小片的温柔。路过 “人民公社旧址” 时,墙根的苔藓在路灯下泛着微光,忽然想起白日里看见的老照片:穿军装的姑娘站在石拱桥上,身后的河水曾和此刻一样,倒映着漫天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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