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柬埔寨西北部的小县马莱静悄悄地热闹了一回。没有铺天盖地的媒体跟拍,没有国际记者蜂拥而至,但现场的红酒是法国空运来的,啤酒是英国喜力,乐队是从泰国请的,新郎是马来西亚大学的高材生,新娘则有个特殊的身份——她是波尔布特唯一的女儿。
就是那个让柬埔寨在20世纪70年代陷入地狱般炼狱的人,那个在红色高棉统治下造成近四分之一国民死亡的男人,他唯一的骨肉后人,在2014年举办了一场看起来温馨又奢华的婚礼。
她叫悉多,一个源自印度史诗的名字
1986年,波尔布特已经远离政坛,他在柬泰边境小城过着游击队式的隐居生活,但他仍然是红色高棉残余力量的“精神领袖”。
那一年,他和比自己小很多岁的第二任妻子棉素碧结婚,生下了一个女儿,取名悉多,源自《罗摩衍那》中的贤妻——悉多·德维,一个在苦难中依然坚韧的女性。
也许,那时的波尔布特对女儿寄托了某种幻想:如果自己无缘救赎,至少她可以活得平凡而体面。
悉多出生的那年,柬埔寨已彻底抛弃红色高棉,整个社会仍在疗伤。
1998年,波尔布特心脏病突发去世,死时没有任何官方认可的身份,尸体草草火化,连坟墓都没有人敢去扫。
他死后,棉素碧和年幼的悉多成了众矢之的。这个时候,一个叫狄坤纳的人站了出来。
狄坤纳,波尔布特的贴身助手,多年来对他忠心耿耿。他娶了棉素碧,也主动承担起养育悉多的责任。
为了女儿的安全,狄坤纳做了一个决定:给她改名,送出国。
新名字叫索帕泽达,听起来和普通高棉女孩没什么区别。从那以后,她就成了“另一个人”。
她被送往马来西亚读书,接受的是英语教育,学习的是英国文学。和柬埔寨主流社会断了联系,也避开了媒体的目光。
这一送,就是十多年。
很多人以为她会永远留在海外。但没有。
读完硕士后,她选择回到柬埔寨。没有公开“洗白”,没有改写过往,而是悄悄地进入了父亲老战友创办的企业,做事低调。
有人说她是为了躲避身份带来的争议,也有人说是养父安排好的路,但从她的言行来看,她并不忌讳谈过去。
2014年婚礼时,记者问她为什么选择在柬埔寨定居。她的回答是:“这里是我出生的地方,我想留在这里生活。”
那年婚礼办在柬泰边境的马莱县,不是首都金边的五星级酒店,也不是显赫的王宫,而是一个风景普通的小地方。
但细节透露着不凡。
红酒是法国进口的;
啤酒是英国喜力;
乐队是从泰国请来的;
宾客里,不乏柬埔寨金融界和地方政府的熟面孔。
但也有人没有来。波尔布特的哥哥姐姐,明确表示拒绝参加。
特别是波尔布特的姐姐,曾经嫁入王室,在婚礼前公开表示:“我不愿跟他有血缘关系。”
连侄女结婚这种大事也拒绝到场,这份切割有多决绝,可想而知。
说句实话,在柬埔寨,说波尔布特是“千古罪人”,一点也不过分。
1975-1979年短短四年间,他推行农业极端共产制度,让上百万人非正常死亡,制造了当代亚洲最惨的人道主义灾难之一。
砍掉知识分子、废除市场、强迫劳改、集体饿死……
连他的亲人都无法原谅他。
四哥沙洛特僧的儿子死于红色高棉清洗,被他一生断绝往来;
姐姐沙洛特隆在接受采访时说:“如果父母还活着,会为这个儿子感到痛心。”
她甚至公开表示,自己的孙子称波尔布特为“卑鄙的布特”。
这不是外人说的,是至亲之口。这种割裂,真是比仇人还绝。
回到悉多的生活,她能够有现在的身份,很大程度得益于她的养父狄坤纳。
这个男人曾是波尔布特的战友,但后来却成了柬埔寨商界的重要人物,是银行董事长,也是农产品进出口公司的负责人。
他为悉多铺好了回国路,也为她挡下了政治风暴。
悉多在婚后接受采访时说:“我会留在柬埔寨,协助父亲经营公司。”
她已经成为一名银行高管,在金边拥有自己的圈子和事业。
但她很少出现在公开场合,更没有社交媒体。关于她的新闻也寥寥无几。
很多人关心的一个问题是:她怎么看她的父亲?她愿意承担历史的原罪吗?
但到目前为止,悉多从未公开评论过波尔布特。
人们总希望她能表态、忏悔、赎罪,仿佛她的几句话就能洗净父亲留下的血。
但她从没参与过那场屠杀,也不是红色高棉的一员,她只是在那个时代出生,被命运推着走的一员。
她没有借波尔布特的名号去换特权,也没有利用身份搞宣传,更没有在国际上找机会出头。
她的婚礼虽然奢华,但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政治意味。
连她的丈夫——大学同学西威驰卡——也是普通人出身。他们的婚姻,没有王室背景,没有门第纠葛,只有两人共同生活的决定。
这或许才是她对过去最好的回应。
在波尔布特的阴影下,她没有喊冤,也没有抬头。
她安静地走过自己的路,用十几年时间,把自己从“波尔布特的女儿”,变成“金边的女银行家”。
我们无法选择父亲是谁,但可以选择自己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参考资料:
《华盛顿邮报》关于红色高棉历史的系列报道,2000-2010年。
《柬埔寨现代史》,吴哥学社,2018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