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师与一个国家的背水一战。
没人以为重庆真的会失守。
但1943年5月的长江岸边,石牌几乎已经被包围。
谁也没当回事
5月中旬,鄂西下起小雨,石牌镇不大,靠山临江,一条旧石街连着破庙、茶铺和渡口,镇上没几个人相信日军会打到这里。
他们以为这里太小,不值得打一仗。
重庆距离这里,只有三百公里,对于日军来说,这三百公里,就是拿下陪都的最后一程,蒋介石盯着地图,一言不发。
他知道石牌如果丢,重庆没有退路。
所以命令是直接下达的,不经转手: “石牌若失,陪都即危,此战,务必死守。”但真正能守住这块地方的,不是军令,而是人。
胡琏接到命令时正在湖北宜昌的一个临时指挥部。
他不吭声,只问一句:“给我多少人?”参谋长低头说:“第十一师。”胡琏点了点头,“不够。”没人回答,全湖北没有多的兵了。
第五战区调不动,第四战区守不住。
于是,第十八军第十一师,孤军前往石牌,这支部队上一次打大仗,是在1938年的武汉会战,已经过去五年。
他清楚,不能打成阵地战,石牌守不住阵地,只能守人心,石牌的防线其实不存在,崖壁高,地形险,但没系统工事。
胡琏站在山坡上,看了一眼地图,一句没说,转身走了。
当天夜里,他让全师营以上军官集合,只说了几句话:“这里是中国的门槛,退一步,重庆无城墙,我们是门。”
“敌人不会停,如果撑不住,就全体死在这。”
他说完,所有人安静,第二天,他命人修前哨,不是碉堡,是一排一排木栅、壕沟和石头堆,没重炮、没机枪,只有山崖、陡坡和身后的长江。
他没等敌人开枪,5月30日,他先动手。
三小时无一枪响
当天凌晨三点,全师刺刀上膛,不准开火,胡琏命令,“全体白刃冲锋!”他知道,这不是疯,而是判断,石牌太窄,火力打不起来。
日军靠的是三八大盖和掷弹筒。
在这片山地里,这些都是累赘,胡琏要他们近身肉搏,让火力优势变成心理劣势。
高家岭是石牌外围一个小高地,从地图上看像一块骨头,向前插入敌军阵地,5月30日清晨,胡琏命令第3营强攻高家岭,所有人卸枪带刺刀,从山沟爬上去。
战斗持续了三小时,没有一枪一弹,只有刺刀撞击声、叫喊声、倒地声。
第3营死了超过一半人,但站住了高地,日军当时懵了,他们没想过会有人不打枪直接扑上来,但胡琏清楚,这还不是胜利,他怕的是士气。
他命人把高家岭上全体阵亡士兵尸体不收、不掩,一具一具放在阵地最前线。
然后,挂上一面白底红字旗:“天佑中华。”第11师有一批新兵,才16岁,有的连刺刀都没握稳,他们是从湖南、四川沿江线紧急征调的。
进石牌前,胡琏看过,他皱了皱眉,但没说话。
有参谋建议把他们编后勤,胡琏只说一句:“他们也是人,石牌没人是后勤。”6月2日,这批少年兵上了火线,白天送弹,晚上守夜,两天下来,死了四十多个。
胡琏看到了,他没哭,也没说话,只是命人把少年兵尸体用麻袋封好,一个个立在阵地边。
敌军溃败,死伤与撤退
6月4日清晨,石牌阵地上终于响起密集枪声,这不是进攻,而是日军开始反扑,第3师团和第13师团共三个联队,从夜里悄悄登岸,分三路强攻石牌南段。
他们不再轻敌,也不再犹豫。
这一次,火力全开,掷弹筒、迫击炮、山炮同时上阵,第11师阵地塌了一块,西南高地被突破,工事被炸塌,残兵退守第二道防线。
但日军没能再前进。
因为他们看见了一整排站立的尸体,在密集开火后,硝烟还未散尽,阵地前方,那些死去的新兵用麻袋包裹着,依旧直立在人群前线。
日军犹豫了,他们不知道这是不是陷阱。
他们不是怕死人,而是怕不死的人,几个冲上来的兵突然停下,回头望,他们看到队友被刺刀从腹部挑起,那不是火力,那是近身冷兵器的恐惧。
第11师再次冲锋,不是防守,是冲锋。
胡琏亲自带队,拔枪射击,身后是师部旗帜,没人后退,石牌成了绞肉机,双方混战,战线根本无法区分。
友军尸体被敌军踩过,敌军尸体被士兵拽回来当掩体。
到中午,日军失去三个阵地,他们开始撤退,不是撤军,而是撤逃,整整一个步兵联队只剩下不到三百人,河岸边堆满尸体,渡船上炸弹横飞。
日军企图靠汽艇撤回江对岸,但长江水势暴涨,一艘接一艘翻入江心。
据第11师战后战报,仅6月5日一日,击退敌军5次总攻,缴获重机枪28挺、三八步枪超千支,刺刀带血、握不住。
6月6日,石牌上空出现12架双翼机,先投弹后扫射。
胡琏命令,全员就地伏击,敌机飞低时用步枪反击,第三营一个班用八枪打下一架,敌机被打中后,直接坠入第5连阵地。
爆炸把山崖崩开了一角,五名士兵被活埋,另三人衣服烧焦还在开火。
被记住与被利用的胜利
6月10日,石牌终于安静了,山上没炮火了,江水也退了,胡琏坐在一块弹痕累累的岩石上,看着士兵一点点收尸。
没人说“胜利”,也没人欢呼。
因为阵地上,所有人都只剩下三件东西:刺刀、破鞋和血,当胜利电报传回重庆时,蒋介石没有立即发言,他让人先查战损,再看战果。
两天后,一纸命令下来: “第十一师全体,授予青天白日勋章,胡琏,记一等功。”
勋章当天从重庆送来,胡琏接过,没戴,他把它挂在阵亡士兵的遗体旁边。“这是他们的,不是我的。”这场战斗之前,第十八军地位尴尬。
战功平平,位置不上不下。
有人记得他们在枣宜会战里迟到半天,也有人觉得他们打不过王牌第5军,但这一次,第十一师一个师,扛住了日军三倍兵力。
三大军报、新华社、重庆日报同日头条刊登: “石牌保卫战:血战十日,未失一寸。”
国际舆论也开始注意,一家英国报纸称: “这是中国的斯大林格勒。”自此,第十八军被正式列为“五大主力”。
有人说,这靠的是宣传,但也有人知道,靠的是尸体和刺刀。
战后一个月,石牌重建,街道还在,但很多房子没了,最初驻军就在石堆上睡觉,一位当地老人说:“那些兵睡得香,没人打呼。”
胡琏撤走前,命人立了石碑,没有豪言壮语,只刻了四个字:“不退之地。”
这个仗赢了,但这个仗没有喜悦,石牌还在,长江还在,重庆也还在,但第十一师伤亡超过一半,胡琏本人也负伤。
这不是英雄主义,是代价。
现在再看那四个字,“不退之地”不是誓言,是现实,他们真的没退,也无路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