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没人告诉他,他的亲弟是中将。
但他的父亲,是一位烈士。
一张泛黄的遗书,三十年后才交到他手里,他看了一夜,没说话。
——《壹》——
死时,连儿子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出生在1911年,广东汕头,家里做洋行,开布厂,雇了几十号人,他是独子,家里要他接班,可1928年,他跑去广州,进了广东航空学校。
那时中国才刚刚开始有飞行员,坐飞机是件奢侈的事。
训练很苦,起飞前先跪着检查地盘,风压、油路、电线,出点错就是送命,他摔过,腿断了,躺了三个月,没回家。
毕业那年,他成了国民政府空军飞行员,穿制服,发工资。
郑家终于松口了,能飞,就是光宗耀祖,但1933年他调去福建,参加“反蒋”起义,起义失败,整批人被打散,他没回部队,直接消失了。
那时候,没人知道他去了哪。
几年后,他出现在香港,住在姨妈家,说是养病,实际是在找人,找共产党,他在这里遇到叶挺,递交了入党申请。
1937年抗战爆发,他去了延安。
穿上灰布军装,在城外开了一间“摩托教练班”,没人真教摩托,那是个幌子,真正教的是飞行基础,延安没有飞机,只有几本老掉牙的教材。
学生靠手画机翼结构图,靠木头模型练习操纵。
1938年,他被派去新疆,这次任务更隐秘,西北航空队要搞训练班,不能对外公开,郑德带着四个人,在迪化租了民房,办起了班。
这不是普通的训练班,里面的学生,包括几个后来成为解放军空军创始元老。
训练用的器材,是他从香港亲戚那运来的,发报机、发电器、风速仪,全藏在罐头箱、布料箱里。名义是“民用修理工具”。
他每年写一封家书,寄给香港,字不多,从不提工作。
他说自己是“汽修师”,但从来没提过他真的在修什么,1940年,任务结束,他准备回延安,返回途中,他被人盯上了。
他带了地图和密码本,没能清干净。
被捕那天,他穿着旧皮夹克,坐在卡车尾厢里,没挣扎,他知道事情到头了,他被送到西安,被关进监狱,他不说实话,1942年,被拷死在牢里。
他死的时候,连自己儿子的长相都不知道。
——《贰》——
嫁给元帅之前,她关掉了所有过去
黄杰出生在1913年,15岁就进了共青团,跟着队伍跑,打游击,办妇女会,带保育院,1938年,她在延安与郑德结婚。
婚礼很小,只有一张照片,两人靠得很近,那时她怀孕。
孩子生下来后,她交给别人抚养,不是她狠,是没得选,她要工作,要调动,跑前线,没人带娃,孩子被送去汕头郑家,由祖母照管。
郑德牺牲那年,她才刚刚接到消息。
一张短笺,两句话,没有遗体,也没有骨灰,她默不作声,把信折好,锁进铁皮箱,接着上班,继续主持妇女动员。
1946年,她接到调令,要去晋察冀。
那年5月,她在张家口登记结婚,对象叫徐向前,当时没人讨论她的前夫,也没人问她的孩子在哪,她从头再来。
徐向前话不多,结婚当晚,他只说了一句:“以后一起干。”
黄杰点头,婚后,他们有了两个孩子,一个叫徐小岩,另一个叫徐小涛,家庭是新的,组织也是新的,唯一旧的,是那封郑德的遗书,她一直没烧。
她从没告诉徐小岩,他有个同母异父的哥哥在香港。
她也从未告诉郑庆飞,他的母亲,是开国元帅的妻子,她沉默了三十年。
郑庆飞,小时候的档案上,父母一栏空白,他是在汕头郑家长大的,身边人都叫他“小飞”,没人提起他的父亲,更没人说起母亲是谁。
他以为,父亲是商人,战乱中失踪了。
他以为,母亲早就去世了,从没人告诉他,他是烈士的儿子,他二十岁那年,去了香港,靠家里关系入行做生意,进了港资厂,跑单、算账、提货。
他聪明、稳重,做事不出错,郑家人说他像他爸。
——《叁》——
母子重逢,但没有拥抱
可他从来没见过他爸,他第一次听说“黄杰”这个名字,是1973年,那年,香港的堂兄突然告诉他:“你母亲在北京,是国家干部,要见你。”
他愣了,三天后,他从罗湖过关,进了深圳,再转广州,再搭火车北上。
他坐着绿皮车,带了个小皮箱,里面是香港带过去的糖、奶粉,还有一张他从未见过的相片,郑德穿着飞行夹克,站在操场上,目光坚硬。
这是第一次,他见到父亲的脸。
北京是冷的,接站的人穿军装,没有名字,他们把他带到一座家属楼,黄杰等在那里母子重逢,但没有拥抱
她没有扑过去抱他,她只是点头:“你来了。”
他叫了一声“妈”,声音哑得不像自己,她回了个“嗯”,就再没说话,晚饭后,她拿出一只铁皮盒,里面是郑德的遗书。
纸张泛黄,字迹清楚,署名是“德”,她一字一句读给他听。
郑德写道: “飞儿若长大,望知父所志,不求建功,但求守志。”她读完,眼眶红了,却没有掉泪,郑庆飞盯着纸,手发抖。
那一夜,他们坐了很久,没人说话。
第二天,黄杰交给他一份名单:“这是你父亲的同事,牺牲时都没留下墓碑。” 她说,“你若能做点事,就给他们一个名字。”
郑庆飞没答,他带着那封遗书,离开了北京。
回香港的路上,他把信放在贴身内袋里,不肯放进箱子,那之后,他每年去一次北京,他不是为了母亲,是为了找到父亲生前留下的任何痕迹。
哪怕是一页教学笔记,一个旧文件夹。
1976年,他第一次去中国航空博物馆,但没找到郑德的名字,工作人员说:“资料不全。”他没争论,他记下了这句话,准备一生用行动来回击。
——《肆》——
三代人,一封遗书撑到今天
1978年,改革开放,郑庆飞在汕头投资开厂,不是搞地皮,不是炒外贸,他专门做一个冷门行当:传统工业和贸易。
外界不理解:你在香港能赚大钱,跑来汕头做这种东西干嘛?
他没解释,他只说:这是我父亲没做完的事,1980年代,他厂子规模做起来了,他不张扬,不上报纸,只有当地方志编写时才写了一行:“归港华侨郑庆飞捐资捐物,支持当地教育。”
2000年后,他儿子郑可玄独立发展。
读书在英国,做生意在中环,但他知道家里有个约定,每年清明必须回汕头,2019年,中国航空博物馆启动烈士补刻工程。
郑德的名字,被正式补入“空军英烈榜”。
那天,郑可玄代表家族出席仪式,他带着一张老相片,那是郑德穿着皮夹克站在雪地里的模样,他站在烈士墙下说:“我们家等了这块石头,等了几十年。”
他们三代人,从没坐在一起吃过一顿饭。
可一封信撑过了几十年,一封信,撑起了一座纪念碑、一家工厂、一代人的背影,他们没有宣传、没有标题、没有电视剧,只有一件事没变,他们都姓郑。
他们一直在做郑德没做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