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飞虎山刚打完不到二十天,335团残兵就被推上了松骨峰阵地。
范天恩打了人生中第一个“哭诉电话”,“范大胆”怎么会崩溃?这场血战到底有多狠?
飞虎山之后,死扛松骨峰
1950年11月4日,335团刚从飞虎山退下来。
那仗打了整整五天五夜,敌人发起57次进攻,团里扛下了1800多个敌人。
可自己呢,700多个兄弟没了,营连全散架,战士身上连块像样的衣服都没剩。
范天恩嘴上说“还能打”,其实心里清楚,团里哪还有个像样的班子?连班长都缺,可命令一下,照样得上——松骨峰,必须堵住。
那是一段七公里长的山路,坡陡林深,美军退路就卡在这儿。
范天恩接到任务时,眉头没皱一下,转身就把仅剩的兵拉起来了,问题是:这仗跟飞虎山根本不是一个量级。
松骨峰没工事,没掩体,阵地就贴着那条南逃公路,敌人一个炮弹下去,几乎没地方能藏身。
而335团的情况比纸还薄——警卫连都拉去顶前线了,炊事班拿枪上了山,传令兵成了突击手。
兵们一路上干嚼炒面,饿得头发晃,晚上风吹山头冷得刺骨,没一个人有棉衣。
有人小声说,这不是打仗,这是送命,范天恩什么都没说,自己半夜蹲在石头后头抽了一根烟,半截都抖断了。
就这样一支快散架的队伍,在1950年11月25日,死死守住了松骨峰正面的第一道坡。
求援电话,范天恩嗓子沙到哭
仗一开打,敌人就没打算留活路,32架飞机轮着炸,18辆坦克从山口往上轰,火炮密度每平方百米下三发。
范天恩看着地图,拿着望远镜,发现敌人推进速度远远超预期,他第一次感觉——不太行。
第一天,335团损失过百;第二天,只剩不到200人有作战能力。
第三天连夜里都是炮火,不是对面美军睡不着,是335团没法睡。
凌晨四点,范天恩蹲在战壕里,抓起电话,直通军部。
梁兴初那头正看作战图,电话刚接起来就听到那头传来粗哑一嗓子:“军长,再给我派点人来吧——”
梁兴初没说话,听着电话里呼哧带喘,还有哽咽。
这人打了一辈子仗,脾气刚硬,“范大胆”这名号整个38军都知道,可这一晚头一回软下来,梁兴初心里咯噔一下。
支援呢?哪来的兵?梁兴初翻遍整个38军的名单,只能把军直属侦察连丢过去,那连人手也只剩十几个。
电话回过去:“你稳住,不许一个美军南逃。”
范天恩没回,看了一眼战士们的脸,泥巴、血、灰,全糊一起,有个新兵盯着他看,他低声说了句:“都看我干啥?等死呢?给我拿刺刀顶上去。”
刺刀、反坦克手雷、炸药包,这些成了他们最后的底牌。
部队被打到只剩意志,每次敌人逼近,战士们就从战壕里扑出去,贴身肉搏。
三连最后一次冲锋时,只有7人能动。
他们全往敌人机枪火力点猛扑,火焰喷来,身子烧成一团,没一个退的。
阵地上尸体和泥混在一起,根本分不清哪是兵哪是石头。
范天恩半夜被战士从地上扒起来,脸上血是干的,右耳听不见,他说:“人少了,阵地还在,咱没丢。”
肉身挡炮火,阵地死守到底
夜还没黑透,阵地像火炉,美军用一整团火力猛砸,飞机轮番轰炸,坦克爬上山坡压断山道,炮弹像不要钱一样往阵地里倒。
335团警卫连全部顶上去,通讯兵扛着步话机也成了冲锋兵。
范天恩跪在一个弹坑里,前面一块冒烟的尸体盖着,话筒噼里啪啦全是杂音。
他咬着牙喊:“三连!还剩多少人?”
那边迟迟没回应,过了几分钟,传回两个字:“七个。”
阵地被撕碎,战壕填满了尸体,副连长被炸得半个身子不见了,还压着机关枪卡着方向。
班长用绷带缠着断腿,抱着炸药包从右侧掠过去,跳到敌人坦克底下时,大喊一声就不见了。
有个小战士,把自己埋在草堆里三天三夜,等敌人过来才扣动扳机。
打完最后一发,爬起来用工兵铲和敌人拼命。
死前还把子弹袋扔给了山上唯一还能打的轻机枪手。
从28日傍晚开始,美军连续进攻12次,阵地始终守着,枪打光了用手榴弹,炸药包用完了就用刺刀。
335团最后一口粮食,是范天恩从阵地西侧,一个伤兵背包里翻出来的,一块冻得像砖头的高粱饼,掰开三块,喂给还活着的三个班长。
“先把你们的命熬住,阵地不能丢”,范天恩说完,转身就吐了一口血。
那晚山顶上的火光把天都染红了,谁也没睡,全靠意志顶着。
每小时都有人死,死在自己阵地上,战士们早把生死撂一边了,谁还想活着撤?没人想丢这块地。
黎明快破时,敌人动了主攻。
前锋部队一个连编制冲到半山,被伏击反打,尸体爬了一地。
后方炮兵跟不上节奏,误伤本部,炸死自己一堆人,松骨峰阵地奇迹般没被突破。
战场广播里传来情报:敌人第2师被拖住,指挥部临时改线,全军转移方向,南逃计划彻底搁浅。
范天恩靠着岩石喘气,眼皮睁不开,右耳已经听不见声音。
他握着无线电喊:“松骨峰,还在!”
没人回答,但他知道,后头的人能听到。
生死两端的将帅默契
战后没几天,335团从前线抽回,仅剩不到三百人。
战士们坐在运兵车上,一个个像泥人,满脸尘土、血渍、烟火。
有人说一句:“范团长还活着”,车厢里没人接话,只听见几声压低的抽泣。
梁兴初在团指挥所,等了整整两天,亲自迎回335团,他把范天恩拉到一边,两人一句话没说,只是互相看了很久。
范天恩眼睛通红,像火炭似的。他声音很低:“阵地没丢,但人也没了。”
梁兴初只是点头,拍拍他肩膀,说:“你带的人,没白死。”
这话不长,但分量够重。
过了段时间,军部传来命令:范天恩调离前线,进休整营。
有人议论说他“打仗太猛,不讲章法”,有人说“飞虎山之后追击太冒险”,可梁兴初回话只有一句:“那是会打仗的人。”
他知道范天恩什么样,飞虎山守五昼夜、松骨峰死守到底,每一次血拼都是用命换来的战果。
当年“范大胆”这外号,不是吹的。
战后335团没能保住番号,被拆编并入其他单位,范天恩接受命令,没有一句怨言。
调去训练营当教员,天天教新兵如何抢阵地、守死角、怎么盯坦克。
他拿一张老照片贴在讲台上——一片焦黑的阵地,半截旗帜插在壕沟口,那是松骨峰。
“这个地方,换了一千条命守住。”他对学生说,“谁要是觉得死守没意义,就别穿这身衣服。”
讲完这话,他下讲台,捡起一颗铁弹壳,说:“这是我的纪念章。”
晚年住在部队干休所,靠退休工资和一些补助生活。
房里没什么值钱东西,只有一本旧相册,写着“335团老战友”。
里面每人一页,有些页面贴着黑白照,有些空白,只写了名字和一个红叉。
他对来看望的年轻军官说:“你们现在条件好了,可打仗这事儿,永远是命搏命,别怕死,但得知道为啥死。”
1986年冬天,范天恩突发脑溢血离世。
出殡那天,老战友抬着他的棺木绕了部队一圈,一个老兵在灵前敬礼,哭着说:“范团长走了,可松骨峰还在。”
这句话,比任何奖章都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