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静在行走。作者供图
我们旅行,因为灵魂和身体一样需要被滋养。人的躯壳,对外是堡垒,对内是“圣殿”——精神、思想、情感一切神圣所在的庇护。读书、行路是为了理解自我、洞察世界,以期达到人生自洽和圆融。AI带来知识平权,是年轻人的时代机遇,但这柄双刃剑也考验对抗知识碎片化、知识熵增的定力。信息过载的时代,要想不在知识洪流中迷失方向,需要通过筛选、整合、应用沉淀出智慧。智慧是人生的剑,是困境中的依靠,也是前行时的底气。
我是个没什么天赋傍身的普通人,环游世界曾是年少时遥不可及的梦,直到2010年读到《不去会死》,被作者骑自行车完成九万五千公里的旅程触动,开始尝试独自背包浪迹天涯。两年后,偶然读到另一本书《伟大的旅行》,作者关野吉晴仅依靠人力、畜力、自然力,反向重走人类迁徙之路。
我至今仍能回忆起初读《伟大的旅行》时,心中涌动的震撼和敬畏。但多年以后,我才后知后觉——此事对我的人生影响深远。
背包旅行的第五年,我环游南美洲,开始计划经由阿根廷乌斯怀亚搭乘邮轮前往南极洲。长期独立旅行赋予的视野,让我对世界尽头这片1400多万平方公里的“无情之地”有更多期待。当徒步南极大陆“难抵极”的念头萌发时,“我知道既渡的我将异于未渡的我,我知道彼岸的我不能复原为此岸的我,但命运自神秘的一点伸过来一千条欢迎的臂,我必须渡河”(出自余光中的《西螺大桥》——编者注)。我终究独自踏入了人生的窄门——被读过的书、行过的路引领至此。
没有好走的路,只有想走的路。“当暴风雨过去,你不会记得自己是如何度过,你甚至不确定暴风雨是否真正结束,但你不再是当初走进暴风雨里的那个人。”(出自村上春树的《海边的卡夫卡》——编者注)人至中年,回看前半生,在若干节点上,彼时的决策稍具智慧,因为支撑我的信条是:在面临重大选择时要坚持走难走的那条路。
年轻的朋友们,如今流行的“特种兵式旅行”——极限打卡、快速猎奇,像是精神快餐,可以偶尔果腹,但不宜长期食用。不加咀嚼、囫囵吞下,何来回味悠长?AI技术路径带给我们的,都来自投喂者的经历与理解。所以,人机共生时代,机的善用、善治取决于人自身的提高。这种提高不来自坐在屏幕和键盘前搬运数据,而需要亲临其境、触景生情。
自然的辽阔、历史的沧桑都在影响我们审视自身的尺度。帝王将相和芸芸众生共同栖身的这个蓝色星球,不过是苍茫宇宙中的一粒微尘。我们一生追求什么才算无怨无悔?生死大海,谁做舟楫?无明长夜,谁为灯炬?人生的大问题,算法不能轻易作答。人们需要进一步探索作为碳基生命的价值和使命,才不会被技术反噬,才能作为人机环境中不被牵制的一方。
在快节奏的时代,专注地阅读,思辨地旅行,持久地深耕——锻造你的剑,不要怕慢,要“往里走,安顿自己”。一砖一瓦筑起你的堡垒与“圣殿”,斩获只属于你的令人屏息的时刻。愿你我都可以踏过许多条河,找到我们要走的路。
(作者为第九届“中国当代徐霞客”,2021年)
来源:中国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