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
长久地写作,消磨着她对生活的热情。有时她整个人会变得毫无生气,有很多次,她的丈夫看见她总是坐在书桌前发呆,很长时间。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她没有了二十多岁的时候那种热情,对所有一切充满好奇,热情饱满,喜欢喋喋不休地讲述很多事情,尤其是关于未来。
现在的她已经很久不再讲起未来,有好几年,她总是为未来焦虑,这让她的生活变得艰难。于是她用了很长的时间去寻找不再焦虑的方法,最后得出一个答案,永远只关注当下的事情。她真的这样做了,她的状态看起来好了不少。不过她的丈夫总是说,“你从一个极端走到了另一个极端。”
只是这一切似乎都不重要,她学会了接受生活给予她的一切。
西安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下雨了,每一天都艳阳高照,夏天已经悄然到了,又到了靠空调续命的季节。为了躲避这夏日酷热,她开始早晨六点就起床,收拾好一切,送孩子上学,然后去体育场打球。长期的久坐,让她的身体,越来越差,在三十五岁这一年,她决定运动。
大多数时候,她会去球场打篮球,在球场疯跑的时候,她总能想起青春,那时候她才十几岁,有两个要好的闺蜜,她们总是在一起做一些离经叛道的事情,在学校里算得上风云人物。她打球,也写小说,内向,不合群,语言总是带着锋芒,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瘦而高,有些驼背,喜欢在手里拿一本书和一本笔记本,在校园里穿行。校园里的玫瑰花开了,她会偷偷地摘下花,送给她的朋友。青春期的她没有任何规矩,肆意妄为。很少有老师喜欢她,也很少有同学喜欢她。
纵然是这样的生活,在长大之后,她仍旧会想起那段岁月,想起夏天,学校门口的那些垂下的柳条迎着风晃动,想起教室里的朗朗书声,想起大雨打在窗户上,她把脸贴在窗户上做鬼脸,想起在操场上她和她朋友一起大声唱我们都是好孩子。想起她总是暗恋不同的男生,然后把他们写进小说里做男主。 那些记忆会让她变得年轻。
当她大汗淋漓的时候,她会坐在球场边看着球场上的大爷打球,会在脑海中脑补大爷年轻时候的样子。这群大爷对于这样一个中年女人闯进他们的世界倍感好奇,他们发现她从不讲话,一个人在球场上飞奔,旁若无人。他们会猜测她的身份,职业,处境。大概率会以为她是一个个性过强的大龄剩女。不过这一切她都从不在意,她和他们一样,互相揣测着对方的生活。这个游戏无比有趣,很多人都热衷这件事,她也不例外。
有时她觉得她也是这个世界的楚门,又或者说,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都是楚门。日子好像一直重复着。
早晨她下楼会经过一个商店,商店门口会有一个身材短小,一边看手机一边摇呼啦圈的女人。再走两分钟,是一个蔬菜店,菜店的老板会跟她打招呼,“去锻炼啊!”她会回复:“是呢,你这么早。”之后她会顺着一条小道穿过,在小道尽头,会遇见一个佝偻的老人,腰弯成90度,背上背着一把长剑,脚步稳健的前行。
在体育场的时候,太阳已经高高挂起,太阳看不清楚形状,只能看见一个超大圆形光体。她会绕着跑道开始跑步,在跑步的时候,她会遇见那个牵着白色小狗的女人,她每天早晨都会带着小狗散步,在羽毛球场有两个跳操的女人,放着相同的视频,总是会听见那一句,举起你的小手。每次听到这句话,她都会笑。这时对面会走来一个大爷,对另一个大爷说,吃了吗?大爷会说吃了,你今天来的早啊。跑完一圈结束,她会碰见刚上班的保安,带着他的板凳,坐在靠着与羽毛球场旁边的一个小径旁。
这些人每天会固定出现,说着固定的话,做着固定的事情。
她抬头看着天空,想要寻找操纵着这个世界的人。她的丈夫说,你总是这样,三十多岁了,还没能改掉这个神经兮兮的毛病。
这是她的生活,她能记住生活中很多细节,这让她的脑子总是装着很多东西,如此她也总是会感觉到累。
回到家里,她会尝试写稿子。她在写新书,是以前听到的一些故事。她试图把这些故事写下来,写到一半的时候,她感觉到无法呼吸。她在书写的一个孤女,生活过得艰难,命运不曾有一丝眷恋过她,女孩总是想起死亡。这些悲伤的故事,会让她的情绪变差。她在放弃和继续之间徘徊,每次遇见这种情形的时候,她就会变得焦虑不安。
她慢慢忘记自己是一个作家,经常性沉迷于日常生活的琐碎之中。
她花时间研究如何做饭,花时间研究如何健身,花时间研究如何和青春期的孩子相处,花时间研究如何不变老,越来越漂亮。她总是在做很多无用的事情,当然还有一些时间,她用来睡觉和发呆,或者悲天悯人。她仍旧在思考很多事情,她给自己做的每一件事,都找到了一个合理的理由,如此让她看起来不那么无聊。
晚上的时候,她会给自己说,今天又是美好的一天。我看起来比昨天漂亮了许多,年轻了许多。
她丈夫问她,你打算这样混日子混到哪一天。她说:“你不懂,最好的生活就是糊弄,糊弄一天是一天,反正我们都会死,过程并不重要,做什么事也不重要。”
她丈夫赶紧把她嘴巴捂住,悄悄说,“你的歪理邪说,绝对不能让娃听到。”
就是这样,她不再思考生命,不再焦虑未来,也不再勤奋努力,她用自己的糊弄文学,哄自己开心。等待着重新燃起写书热情的那一天。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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