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秀华与邬霞的骂战,算“五一”期间一个意外的瓜。
起因是邬霞在自己的公众号上发表了一篇文章,名为《作为写作者,你愿意自费出版吗》。写了自己曾经想要自费出版,因为生活贫困,觉得七千块钱太贵。好不容易坚持到终于不需要自费出版,又因为书的销量没达标,拿不到稿费。
邬霞在文中写自己与妈妈的对话,说到妈妈哭了,还说到文学已经边缘化,看书的人越来越少,出版社也要做生意,所以更愿意出有名气的人的书。
“经济不宽裕者,还是不建议自费出版,不如拿这钱保养身体”,话说得很接地气,有她自己的受众。
余秀华在邬霞这篇公号文章后面留言,不愧是作家,短短一段话说了四重意思。
第一,在我出名前,找我出版的不计其数,无论哪一首,我都比你好。
第二,书就是商品,你不好就是没人要。你的书太差了。
第三,好好读书,提高业务能力,不要每天拍照片。
第四,你不好看,还要以色示人,该死。
这条留言,站在邬霞的角度看,纯属飞来横祸、晴天霹雳,因为她全文没有提过余秀华一个字。
而“以色示人”这4个字,放谁身上估计都得破防。粉丝不必硬洗“示”、“事”、“侍”的不同用法,就问有人无缘无故地这样说你,你生气不。而“该死”,接在“以色示人”后面,一般人的理解肯定也是你诅咒我去死。
所以邬霞一开口,也没讲究策略,说余秀华是泼妇;余秀华则直接诅咒人家两个女儿被车撞死。
一来二去,两个诗人就在互联网的田间地头,撸起袖子互相甩泥,生怕自己甩出的泥巴不够脏,分别悄悄加入了一些肥料。
现在这些评论因为邬霞的亲戚看她被气得不轻,已经投诉平台删除了。截图可能不全,我把能找到的都放下面,大家可以当作网络骂战的样本研究一下。
邬霞方——
余秀华方——
单论骂战,余秀华赢。毕竟身经百战,逻辑在线。而且生气的是邬霞,谁先破防谁输。
最新战况是邬霞在公号上要求余秀华给她道歉,余秀华发文回应:邬霞应该给我道歉,但是都这么丑,免了吧。
同时她也发了微博,说自己无聊的时候踩了一下狗尾巴,结果被脏兮兮的狗咬了。
余秀华的风格过于锋利,一般人都遭不住。粉丝真的不要说余秀华多么仁慈,给邬霞带来多大的流量了。
做自媒体更像是小圈子自娱自乐的邬霞,根本接不住这泼天的富贵。
倒是余秀华,可以稳准狠地在每一次骂战中获利。让邬霞给她道歉的公号文,一天时间就收到了140人的打赏,比平时多了两倍都不止。
但余秀华有一点我是佩服的,她没有去揪网友帮她揪出来的邬霞的小辫子。邬霞以前写文章评论余秀华跟小男友,对她的外貌进行了客观描述,涉嫌背后蛐蛐别人,而且说那个男的不会真心喜欢她,虽然后来事实证明她说的对,但在余秀华的粉丝看来也是大逆不道。
那些文章,余秀华自己都不一定看过,那时候她正忙着谈恋爱呢。而且就算看到,以她的性格,想骂当时就骂了,不会还有耐心搞秋后算账这一波。
余秀华属于说话难听,但明人不做暗事的性格,这也是她能成为文坛大网红的原因。
尽管如此,我依然不觉得余秀华在这件事上占理,甚至像她自己与粉丝说的那样,是出于好心的善举。她跑去女性同行的公众号上撒野,一方面是看人家没什么粉丝、好欺负,另一方面也有“何不食肉糜”的傲慢与无知。
为什么这么说?得从邬霞这个人说起。
邬霞1982年出生于四川内江潮水村,14岁南下深圳打工,进入母亲工作的制衣厂工作,后来又去了电子厂。
她16岁开始写作,文字点亮了打工少女心中的灯。一度,她把打工赚来的钱攒下来,自费参加了一些文学培训班,有些有用,有些骗钱。
19岁,邬霞第一次在打工刊物上发表文章。笔耕不辍二十余年,出版了诗集《吊带裙》、散文集《深圳纪事》,以及记录自己在深圳生活的非虚构文学作品《我的吊带裙》。
作家陈年喜评价邬霞的作品:相对于底层写作的日益沉寂,邬霞的朴素、低声部的声音,显得尤为宝贵,它是一个人的,也是一群人的,终是一代人的跌撞悲欣。
写作虽然给邬霞带来了一些高光时刻,作为工人诗人的代表,她参与拍摄电影《我的诗篇》,登上过央视。但纯文学写作的收入,远远不够生活的开销。
尤其最近十年,她先后经历离婚、父亲重病,生活愈加贫困。
如今作为单亲妈妈,邬霞带着两个还在上学的女儿,与老母亲相依为命,租住在深圳的城中村。去年她因为着急女儿一万六千元的学费,不小心摔倒造成骨裂。
邬霞有个“为你读诗”的视频号,她本人出镜读诗,穿的衣服很多是别人给她或者捡来的。她的公众号“邬霞”,内容主要是讲写作。流量不高,但留言挺多,有一些打赏跟广告收入。
正是看了她的公号留言,我才发现原来每个时代,都有人孤独地坚持写作梦想,但他们的作品,可能永远无法被大众看到。
几乎每篇文章,邬霞都会配上自己的照片,照片下面放一点小记录,算是她公号的一个特色。
这些照片,被余秀华评价为“以色示人”、没有尊严。
我的理解恰恰相反。我觉得她正是为了生命的尊严,才每天拍这些美好的照片。
生活太苦了,一举一动都像走钢丝,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总要做出一点轻松的样子,让自己相信人间值得,就像手里的花,带着香味;身上的衣服,有美好的色彩。
余秀华看不惯邬霞天天发照片,但邬霞的照片也不是发在余秀华的评论区,而是发在自己的公众号上。
自媒体不就是自留地么?别人在自家地里种了个辣椒,余秀华跑去给人家拔了,还站在人家田头说辣椒“以色示人”,然后一堆粉丝冲到人家地里,说你这个辣椒就是丑,没人家红,没资格当辣椒。
这世界只怕是癫了。
余秀华以及她的粉丝,现在都拿好心说事儿,说本意是规劝邬霞沉下心来好好读书、写好文章,她不听劝。
“我不上清华,是因为不喜欢么?”杨笠的段子,含金量还在上升。
以邬霞的现状,如果她听了余秀华的话,不仅成不了第二个余秀华,只会被彻底淹没。
余秀华的不幸,其实也带给了她幸运。
她成名于2014年,一首《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在朋友圈被疯狂转发。脑瘫女诗人的困苦,与“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的绚烂,巨大的反差,像拳头一样击中了传播的命脉,让很多从不读诗的人,都知道了余秀华。
毋庸置疑,余秀华是有才华的,但她的才华,至少一半来源于天赋,而不是读书和努力。就像她如今的网感,同样是天赋。
余秀华与邬霞都来自于底层。余秀华的前半生充满了不幸,但她同时又是被命运选中的天才。当她被命运选中,过往的不幸,反倒成了行走江湖的倚天剑屠龙刀。
而邬霞,更接近于普通的底层文学爱好者。
能写,但没写到惊世;能苦,但没苦到骇俗。
有些人的不幸,仅仅只是不幸。因为连你的不幸,都显得那么普通。邬霞就是如此。
余秀华有一点说得对,邬霞写得的确不够好。语言缺乏灵气,情绪也不吸引人,虽然写了快三十年,但至少从公号看,她对文字的驾驭谈不上得心应手,三千常用字都跟她不熟的样子。
所以我就更纳闷了。余秀华怎么会认为邬霞只要努力读书、不发照片,就能写出来?身为写作者,她竟然不知道写作是多么吃天赋的一件事?她真看不出来,邬霞能走到今天,已经是她拼尽全力的结果?
只能说她并不在意。不在意他人的现实,更不在意他人的困境。
屠龙少年终成恶龙,吃过苦的人开始问别人为什么不吃肉,是不喜欢吗。可见名利才是最厉害的试金石,能让人忘记来路,忘记初心,忘记贵人。
余秀华的成名作《月光落在左手上》首发于2015年1月,此后不断重印;她最近的一部新作,自传体散文《且在人间》,2019年2月出版。之后余秀华写作的主战场就到了公号、微博,通过恋爱、骂战等方式,维护个人的名气与热度,她的作品不断重印,个人代言方面,更是到了跟奢侈品牌BV合作的程度。
天赋型选手,赶上了好时代,一飞冲天成为文学界大网红。“余秀华现象”不可复制,但无数底层写作者还要生活。自媒体也给邬霞们提供了某种可能,使她们还能在公号的黄昏里,捡一点麦穗。
普通人生活不易,拿到了时代金钥匙的人,就不要在参加完奢侈品活动之后,拍着鼓鼓的钱包,无聊地去拆别人的伞了。
即使记不住其实一路走来,是有人为你撑伞,也没必要急吼吼地把别的女孩的伞扔在地上,说我是为你好,你像我一样,就不需要伞了。
真的,“何不食肉糜”的余秀华,不知道自己有多好运。
哈罗哈罗,我是你们的云闺蜜艾小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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