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这个“最残忍的时节”,这些年好像慢慢演变成了院线电影的“精神健康月”。每到春末,症状就会变成话题。
月中我们做了两场《黎明的一切》的观映。第二场映后,我邀请了朋友魏言澈来聊天。老魏是拉康派精神分析师,也是一位戏剧导演。活动后他写了这篇文字作为回顾。
我看来,拉康术语的引入,指向了更进一步的、对三宅唱创作方式的批评。(恒立)
文:魏言澈
编辑 排版:恒立
原发:大妄语
影片里的“栗田科学”没有职场霸凌、经济压力或社会偏见,只有永远包容的同事和治愈系的光影,这样的设定虽营造了“温柔”的氛围,却剥离了现实疾病叙事的复杂性。
与疾病共存,并不意味着轻描淡写。导演镜头下的PMS,为“女性不讲理”找一个医学借口,PMS被简化为“情绪暴躁—后悔”的循环,而惊恐焦虑则更多表现为对气泡水的偏执和社交退缩。
“治愈”逻辑略显脆弱,通过互助、宇宙隐喻等,人们似乎轻松跨越了疾病的深渊。然而,这种“超越”更像是一种逃避,疾病未被真正克服,而是被浪漫化为“长夜中的繁星”。
社会支持固然重要,但系统性困境(如医疗资源、职场歧视等)的缺席,使得影片营造出一场“自我安慰”的幻象。
镜像阶段与误认的治愈
藤泽与山添的互助关系,本质上是借助“他者”完成对自我创伤的误认。
藤泽将山添的恐慌症视为自身PMS的镜像,通过帮助对方转移对自身疾病的过度关注,从而短暂逃离创伤性内核。两人互相制作PMS日历、剪发等行为,正是通过“成为对方的他者”来重构主体性。
然而,这种关系始终停留在想象界,未能触及符号秩序,心理障碍并没有完成符号化。
大他者的缺席与宇宙能指
天文馆项目成为“大他者”隐喻。社长弟弟留下的录音带中,关于北极星解说,试图以宇宙的永恒流动消解个体的痛苦。
这种叙事策略将疾病重新编码为“自然循环”的一部分,正如某人曾说,“如果天气好,我便走到花园。星星给我一种特别感触…,感到我在宇宙中的渺小,体认无常。这实在很快活。”
这暗示主体应通过认同宇宙的宏大能指(如星辰流转)来认识自身局限。然而,大他者本身是“虚构的”,“不存在的”,为了掩盖空洞。对宇宙的浪漫化处理,恰恰暴露了符号界对实在界的暴力遮蔽,疾病带来的撕裂感并未消失,只是被置换为“繁星”的游戏。
欲望的悖论与主体性的残骸
山添拒绝重返大公司、藤泽选择返乡,看似是自主选择,实则是通过“放弃欲望”来逃避欲望本身的不可实现性。
对气泡水的偏执,可视为对原乐的追求,一种超越符号界规训的快感。真正的治愈不是欲望的满足,而是直面欲望的永恒匮乏。
影片以温情叙事包裹疾病的暗面,却在美学与伦理层面显露出简化与矛盾。
“治愈”更像是一场符号表演,疾病始终在背景中低语。或许,真正的“黎明”不在于星光的浪漫,而在于承认,我们终将与疾病的长夜共存,并在凝视深渊时,学会与自身的匮乏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