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日报健康客户端记者 侯佳欣)“欢迎加入妇产科,你定能成为栋梁之材!”
1986年夏,当21岁的向阳第一次踏进北京协和医院妇产科,吴葆桢教授温暖的手掌落在他肩上。在他身后,是宋鸿钊、郎景和、沈铿等一众前辈,都向他投来期待的目光。那一刻,这位年轻医生似乎听见了命运齿轮转动的清响。
这些年来,向阳没有一天不为这个目标而跋涉。在协和妇产科,有这样一套“大树、小树和森林”理论。光阴流转,这套理论在他身上得到完美诠释:向阳已经从当初那株需要庇护的幼苗,变成了为他人遮风挡雨的乔木。
他的身躯不算伟岸,嗓音也不甚洪亮,但他的肩膀却是无数患者最坚实的倚靠。他还将中国妇科肿瘤诊疗推向了更高的世界“海拔”。如今,当年轻医生打开妇科肿瘤学术前沿,总会看见编写专家组中那个温暖的名字——向阳,那不仅是个符号,更是协和医脉生生不息的见证。
站在巨人肩膀上
“我是个湖南伢子,来自长沙附近的一个县城。16岁高考那年,我还不太懂什么大志向,只觉得学医不错,”
最终,向阳凭借着优异成绩被第一志愿录取。进入医学院后,他是越学越有兴趣,成绩更是名列前茅。1986年毕业后,21岁的向阳凭借优异表现,获得了北京协和医院的青睐。
“分科室的时候,连利娟主任来给我们做动员,她说,‘妇产科也需要男同志,你看我们科室的宋鸿钊、吴葆桢、郎景和、沈铿……新时代了,妇女能顶半边天,她们的健康是很重要的事。’”听完动员,台下的向阳举起了手,第一个报了名。
连利娟也一眼记住了这个有点瘦弱的湖南伢子。
初来那天,看到昔日那些如雷贯耳的名字出现在面前,向阳心里暗暗下定决心,干一行就要爱一行,一定要把它干好,尤其是那么多榜样就在你跟前。“必须向他们看齐,努力成为和他们一样的人。”
今年是向阳来到北京协和医院妇产科的第三十九年,回忆起这些年来取得的成绩,他用了这样一句话来形容:“我有这些进步,那是因为我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看世界的。”
站在巨人肩膀,他不敢有丝毫懈怠。
“上世纪九十年代,我就开始尝试往美国妇产科杂志、妇科肿瘤杂志投文章,文章要用手打,打字机,一个字一个字敲上去,然后装订好,寄挂号信到国外去。”向阳回忆,一个月左右,你会收到一封回信,里面是修改意见,这样几个来回后,可能就能发表了。
那个时候的向阳不会想到,未来的某一天,自己将成为国际舞台上的主角,代表中国医生发出声响。几十年来,他发表中英文论文400余篇,并作为指南编写专家,参与了FIGO滋养细胞肿瘤指南更新的编写。
向阳(右二)在进行手术。受访者供图
让她们有尊严地活着
多年前,向阳偶然翻阅《读者》,一句话让他印象深刻:世界上最快乐的人有三种:画出了满意画作的画家、给孩子洗澡的妈妈和手术成功后的医生。
“确实是这样,我每完成一台手术,都会有几分钟的放空,让自己慢慢回味其中的快乐。”从医四十年,除去工作上的需要,向阳很少有闲暇时间,他不是奔走在查房的路上,就是忙碌于无影灯下的手术台。
“2000年的时候,一位被误诊的绒癌患者找到我时,已经出现了脑转移,情况很是不好。”向阳清晰记得,当时这位患者还很年轻,一直心心念念地想要个自己的孩子。最终,他凭借多年经验和过硬技术,把患者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而且不仅是活下来,这位患者还保留住了正常的生育功能,并在两年后顺利诞下一名健康的孩子。在向阳看来,妇科肿瘤从不只是肿瘤的问题,还牵扯到婚姻、生育,以及患者的生活质量。
“所以在看病的时候,我不仅要去想这台手术能不能成功,还要想治好之后,她还能不能做妻子、做母亲,能不能有尊严地活着。”
这是向阳多年来的坚持,自从进入妇科肿瘤组后,向阳就不断地在进行各类研究,滋养细胞肿瘤耐药免疫微环境的基础与临床应用研究、子宫内膜癌研究中提出改良分子免疫分型、宫颈癌研究中带领中国20余个中心参加了全球多中心KEYNOTE-A18 Ⅲ期随机双盲研究……只为找到更优的治疗方式。
向阳在北京协和医院内。受访者供图
大树、小树和森林
4月27日七时许,北京协和医院妇产科一片寂静,向阳已经推开了办公室的门,他习惯这个时候来。在妇产科办公室,挂着老一辈医生们的画像。他每次路过都会驻足一两秒,仿佛在进行某种跨越时空的交流。
“向教授,早。”办公室内的年轻医生看到向阳出现有些惊讶,毕竟他昨天刚刚从国外回来,今天下午就要启程去参加颁奖仪式。但向阳仍像往常一般,换上白大褂去了门诊,甚至还完成了一台手术,才匆匆启程去和大部队汇合。
他很珍惜这份荣誉,但更珍惜自己的每一个病人,这是妇产科的前辈们教会他的第一件事。
“在一个学科梯队中,中青年医生是小树,高年医生是大树,大树要帮助小树迅速成长。等小树长起来了,就和大树连成一片森林,这样有多少狂风暴雨,都不怕了。”郎景和院士提出的“大树、小树和森林”理论,总是时时鞭策着向阳。
在他还是一棵小树的时候,曾有无数棵大树为他投下一片阴凉。“我来的时候,宋鸿钊院士年纪已经很大了,但还是总能在医院里见到他,白发苍苍但很和蔼。”向阳至今仍清晰记得,“很多次我去向老先生请教,尽管他眼睛已经不好,但一定会在三五天内给我反馈,常常是好几页的手写意见,有时比我的文章都长,怕我不懂,就把我叫到跟前,一句一句给我说。”
正是这样的言传身教,让向阳这棵“小树”迅速成长了起来。在北京协和医院,他是最年轻的正教授,那一年他35岁。37岁的时候,他就成了博导。到今天,向阳已培养70名博士生、13名硕士生和9名博士后。
向阳(中)与他的学生们。受访者供图
如今,他所在的科室,也有了越来越多的年轻力量。每当听到那些少年们的雄心壮志,向阳也总会报以期许的目光,就如同他当年看的那般。而在他的内心深处,也会一次又一次地叩问自己。
“成为和他们一样的人,你做到了吗?”
“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才算不辜负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