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我有扩张型心肌病，医生说我可能活不过两年。
父亲自小离世，外出打工的母亲慢慢没了联系。
现如今无依无靠我只能将未来日子寄托邻居家的王爷爷，希望我死后他能帮我操办后事。
却事与愿违。
王爷爷先去世了。
我又该何去何从。
1
外卖站长荣叔把结算工资递到我手上的时候，我低着头没说话。
对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过来拍了拍我肩膀，「经过考虑，你以后还是别来了。前几天你也辛苦了。」
我抬起头看着荣叔哀求着，「荣叔我病真没什么大碍，不过是比以前稍微严重点，我还能干，你就留下我吧。」
见他沉默一小会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医生亲口跟我说你可能……」
听荣叔又提起我的病，我无言地低下了头。
可能活不到两年，我知道。
「当初我对心脏病没个概念，选择相信你说的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才同意你入职，说实话我不敢再冒这个风险，也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离职后放平心态好好养病，也别想着工作了，毕竟要是再出现上次意外对你也没好处。」
可我不工作就没有钱。
但荣叔说的话我又无力反驳。
我叫张朗，是外地来这边城郊村打工，过年时我主动向荣叔申请加班，和另一个同事轮流在这段时间送外卖。
荣叔是本地人，除夕那天轮到我加班，提前告知我除夕夜上到八点，之后让我和同事一起去他家吃年夜饭。
但除夕夜那天我有些发烧，加上气温低，想着过年这城郊村订单不多，咬咬牙撑一天应该没问题，却送完最后一单后在路上晕倒了。
由于我迟迟没前往荣叔家，电话也打不通。
荣叔发现不对劲，根据定位带着同事开车找到了当时晕倒在路旁的我，之后去了医院。
后来同事告诉我，荣叔在医院还被医生痛骂一顿。
「有心脏病还发烧，在大冷天还让他上班，你良心是被狗吃了吗？！」
面对医生痛骂，荣叔没有一句反驳，在我醒来后对这件事也只字不提。
最终自己住院，站长大过年还被痛骂一顿，一家的年夜饭还被我搅和了。
见我沉默，荣叔又拍了拍我肩膀，「回去好好养病，刚好过年没回家，回去可以多陪陪家人。」
我抬头看着他，张了张嘴想恳求他把我留下来。
但转念又想到在我病倒在医院的几天里，荣叔经常来看我，期间的医药费他也承担了下来，直到我出院。
最终我还是把话憋进了肚子里。
他是个好人，已经帮我够多了。
最后还是挤出一个微笑，说了声谢谢，转身出了门。
回到出租屋，我躺在床上，手机这时突然响起，那是我设置中午提醒我按时吃药的闹钟。
关掉闹钟后，我把提醒吃药的闹钟删了。
工作都没了，哪还有钱吃药呢。
放下手机，无意间又瞥见桌上的检查报告单，上面有几个字对我来说格外显眼：心衰二级。
心衰二级：活动轻度受限，休息时没有症状，日常体力活动可引起气促、疲乏或心悸。
我有扩张型心脏病，是在十八岁因为发烧时查出来的。
如今因为除夕夜发烧，从开始的心衰一级，变成了二级。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得这种病，医生也说病因不详，可能是感染，也可能是炎症。
且不能根治，只能控制，最有效的治疗手段就是心脏移植手术。
无依无靠的我，又有什么条件去治这么昂贵的手术？
父亲在自己六岁时意外离世，母亲没有联系。把我带到大的奶奶也在我十五岁时候离世，初中毕业后我就外出打工了。
现如今又没了工作，以后找工作恐怕更难。
没口才没文化，就连体力活也受限。
二十岁的我陷入迷惘。
2
这两天去尝试找自己能力范围的工作，结果都在知道我有心脏病后拒绝了。
过了开年招工，想找到合适自己的就更难。
脑海突然又浮现出那个念头。
要不隐瞒病情，只要不发现就不会有事。
我摇了摇头，让自己不要再有这种想法。
以前也干过找工作时隐瞒自己患有心脏病，但也为自己的隐瞒连累别人。
曾经在在餐馆端盘子当洗碗工，因为发烧实在没力气一直在续假，由于餐馆高峰期确实忙，老板忍无可忍后在电话里说不想干就滚。
于是在带着发烧端盘子，体力不支晕倒，烧开的汤把一个小男孩给烫伤了。
老板才知道我有心脏病，扣了我当月的工资，让我以后别出现在他面前。
一段时间后同事才告诉我老板其实赔了不少钱。
「以后你找工作，我希望你不要有所隐瞒。」
这是餐馆老板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叹了口气。
要不回家来吧，我心里想着。
既然命运不给我机会，除了妥协我也别无他法。
3
临走时拜访了荣叔。
感谢工作期间和过年住院对我的照顾。
回家的路上，可能是因为接受命运，加上心里有了规划，回家的路上反而很轻松，心情也不错。
到了老家已是晚上，老家是常见的农村瓦房。
单单收拾卧室，再吃了路上买的泡面，一晚上就这样过去了。
第二天继续收拾屋子时，门口传来老头的声音。
「这不小朗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是老家的邻居王爷爷，他的儿子出去打工，是独居老人，以前受他不少照顾。
「昨天晚上。」我出了满屋灰的屋子，来到院子拍着身上的灰。
「吃午饭没啊，没吃的话去我家。」
「不用……」
还没等我说完，肚子已经叫了起来。
「还不用，肚子都打雷了。走吧，我菜都炒好了，炉子上的汤烧开就可以吃了。」
无奈简单收拾下就跟着王爷爷来到他家的小平房。
在王爷爷家饭桌上，他老人家开口就是一堆逢年过节必问的话。
也就是工作，婚姻，在家待多久。
不过这次我的回应也是似乎出乎他的意料。
「工作没了，女朋友依旧没有，这次回来不走了。」
王爷爷疑惑，「怎么回事啊你这？」
我一边狼吞虎咽，一边随口说。
「心脏病，医生说治不好，不能干活，只能慢慢养着。」
可能是没有血缘关系，也可能是因为一切的发展在我意料之中，说出来时候就像是普通感冒一样。
王爷爷先是愣了下，随后笑了起来，「你这小子，开玩笑是吧。」
我没说话。
午饭过后，我帮王爷爷洗干净了碗。
王爷爷招呼我坐他旁边。
我一坐下，王爷爷就开口问：
「你小子刚刚说的是真的假的？肯定是唬我的对不对。」
「是真的。」我一脸认真看着王爷爷，「并且还有件事拜托您。」
我拿出衣服里用信封装的几万块递到他手里。
「如果哪天我死了，就把这笔钱简单帮我操办后事吧。」
王爷爷皱着眉推回我递给他的钱，「什么后事不后事的，有这钱拿去治病啊。」
我摇了摇头，重新把钱放到他手里。
「是绝症，治不好，爷爷你就帮我最后一次，就像当初帮我奶奶办丧事那样，帮我简单办一个就行。」
他愣了愣，眼神低垂，喃喃自语道：「我帮你爸办过，然后是你奶奶，怎么我还要给你办？」
「得心应手了不是。」
「放屁！话是这么说的吗？你知道你奶奶临走前怎么跟我交代的吗？」
我不知道，但大概能猜到。
「你让我以后怎么跟你奶奶交代啊……」
王爷爷语气里充满了无奈。
见王爷爷眼里闪烁的泪光，我才意识到，王爷爷和我的关系，可能比我想象中的要亲。
回家前王爷爷也没收我给的几万块，让我留着养病。
他说未来的事以后再说，如果真到那一天，谁走前面还不一定。
在我眼里，以他的身体状况，再怎么折腾也不可能不如只有两年寿命的我。
而我就跟着之前想的计划一样，未来就这样与王爷爷度过余生也不错。
但事与愿违。
4
几天后王爷爷去世了。
六十多岁的爷爷虽然身体上也有些病根，倒不至于要命。
但车祸就像无情的死神，轻易就将他带离人世。
出事原因是王爷爷因为隔天有事去城里耽搁几天，于是那天干农活干到很晚，回去的路上已是天黑。
在回家的马路上，碰到两辆车在用远光灯向对向车道互射，就在交汇快要撞上的时候，一辆车怂了猛打方向盘，结果撞上在路边的王爷爷。
之后的处理我便没再关心，都是由外出打工回来的王爷爷的儿子王叔处理。
办丧事这几天，我跟王叔要了孝衣孝帕。
王爷爷跟我家并没有血缘关系，但我觉得我应该穿上。
人总是在失去后才懂得珍惜，我也一样。
六岁时我父亲去世，之后我母亲就独自外出打工，逢年过节也会回来，但在我十岁时，母亲再也没出现过。
往后的日子我和奶奶相依为命，之后的时间里，王爷爷帮了我和奶奶不少忙。
在我上学时是他帮忙照顾年迈的奶奶，见我身上穿的破旧，是他自费带我买新的。
奶奶去世后王爷爷帮我张罗后事，得知我初中毕业想找母亲。
他想劝我继续上学，但犟不过我。
无奈他亲自把我送到外地王叔上班的地方，说先得有钱才行。
之后每年过年都在王爷爷家过的。
然而我却没把这些事放在心上，感觉自己就像是冷血动物。
几天后，王叔因工作催得急，王爷爷丧事结束没多久就走了。
又过了几天，清明节扫墓。
我祭奠完自家墓地后，来到了王爷爷墓跟前，就像祭奠自家亲人一样祭奠王爷爷。
这时身边出现另外一个人，看样子也是来祭奠王爷爷的。
但不一样的是，他在旁边压着一张黄色的银杏叶。
这个季节，怎么会有秋天的银杏叶，而且我们这个地方没有银杏树，想必是标本吧。
「你知道银杏叶的寓意吗？」
他似乎是问我。
「我记得有人跟我说过，银杏叶寓意长寿与吉祥。」
他笑了笑，似乎是对我的回答很满意。
5
之后的日子很安静，因为我身体不适合干农活，王叔把王爷爷种的地都给了周围邻居。
毫无波澜的日子把我带回了迷惘。
我躺在椅子上在院子里晒着太阳，想着之后的生活，我又该怎么过。
这时一个男人走到我旁边，自顾自拿起屋檐下的凳子坐在我旁边。
我转头看去，是之前祭奠王爷爷遇到的那个男人。
在更早之前其实也见过，他经常路过我家院子，每次都是空着手，不像是出门干活的。
他从王爷爷家方向过来，回去时也经过王爷爷家。
我家与王爷爷家都是面朝北方，王爷爷家在我家远一些的前方，并且王爷爷家门口就是马路。
某次我去王爷爷家时远远跟着他，好奇他是谁，因为没什么印象。
结果他转个弯到王爷爷家门口后就不见影了。
晚上吃饭提起这件事时，王爷爷说可能人家是骑电瓶车，你那么远跟着人家不见影不是很正常。
我半信半疑，想一探究竟。
结果之后他再也没出现过，直到王爷爷去世。
「有什么事吗？」我先开口问。
「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我被反问得云里雾里，一脸疑惑。
「我知道你有心脏病，你之后打算就这样等死吗？」
我更加疑惑了。
我回来之后我的心脏病只有王爷爷和王叔知道，他是怎么……？是王叔告诉他的？
不过也没多想，我转头又看着蓝天，「不然呢，毕竟我也没什么地方可去了。」
「你不想去找你母亲吗？」
我没说话。我的身世周围邻居都知道，他问这个问题我反而不意外。
奶奶离世后我才发现我家的户口本就只有我的名字，那一瞬间我感觉我妈妈已经永远抛下了我。
曾经想找她无非是想得到一个理由，经过社会生活加上自己的病我已经放弃了。
她不来找我说明她已经有了幸福的家庭，我自己命不久矣，死之前还去破坏一个家庭我又能得到什么。
沉默许久后我摇了摇头。
「现如今找到她又有什么意义。」
我闭上眼睛，听着树上的鸟儿叽喳叫着，风的声音在耳边轻抚。
或许这样死去也不错。
「你恨她吗？」
又是一阵沉默，我慢慢睁眼，看着天上飘着的白云，才开口回答。
「以前恨，现在反而没什么感觉，如果她现在在我身边，我说不定还会难过。」
他没再出声，反而一只手在我头上揉了揉。
不喜欢有人摸我头，转头想问他这是什么意思。却发现他一脸慈爱的表情。
「你长大了。」
我看着他的脸有一种眼熟却陌生的感觉，像是在哪见过，却实在想不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