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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程中的联结
米卡的 PRETTY LIES TOUR 2025 巡演现场，藏着某种隐秘的蜕变。
“这是我第一次真正感到一点也不害怕，感到自己是一个真正的表演者。”米卡说道。当下，他能够把身体完全交给舞台，就像冲浪时把自己交给浪板。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开始巡演的日子是 2023 年 12 月 16 日，以及那种不安的心情。那时，“我会因为紧张感没能充分发挥出身体和喉咙的潜力，这一次，我再也没有这种感受了。”他舒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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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ETTY LIES”这张专辑本身的创作，也佐证着这种松弛。在米卡心里，这是目前他所创作出的最“米卡”的作品，未受外因左右，完全由他本人构思创作和实验，也因此足够契合他的自我风格。某种程度上，它富含一种可贵的“真实”——“在创作过程中，无论是音乐上还是视觉上，一切都是最自由的，所以它实际上可以代表我自己的音乐风格，代表我想要推出的那种音乐。这就是为什么，我觉得这是迄今为止最真实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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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去年制作专辑的阶段，米卡迷上了古着服装风格。“它们看起来甚至像从垃圾桶里捡来的衣服，很宽松，有很多做旧的痕迹。”但当下，在演出舞台上的形象开始倾向于他内心更自然、清晰的自我，街头风格的牛仔、工装、针织衫，还有他曾说过永远都喜欢穿的、具有永恒感的皮夹克。衣服不再是辉耀的盔甲，而像是第二层皮肤，反而凸显出音乐的本真感。纯简之中，离他似乎更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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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演的歌单除了包含米卡在“PRETTY LIES”所收录的歌曲、第一张专辑《bleached 漂》外，还有一些隐藏曲目，它们随着他的足迹而变动，那是他为每座城市谱写的专属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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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喜欢筹划歌单的过程，就像是在做准备和一座城市相识，再通过演出进行温柔的拥抱与告别。而跟随巡演路线去每个城市的歌迷，也可以有不同的体验。
第一站从宁波出发，紧接着是海口、深圳、长沙。第五站，从上海开始进入巡演的后半部分，米卡加入了很多英文歌曲，并决定在最后几站加入很多一直想翻唱的中文歌曲，从方大同、陶喆到卢广仲的歌曲，他的语气里难掩愉悦：“第一次巡演时，我可以演唱的歌曲很少。现在，我有很多歌可以选择，能够给粉丝们很不同的体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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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喜欢旅程的感觉，很多时候，与城市之间的联结感是他和粉丝共同创造的。每到达一座新的城市演出时，他会在前一天早早起床，开始探索这座城市，他记得每个城市的图景与味道：宁波猪油年糕的黏糯、海口清补凉在舌尖化开的椰香、深圳早茶蒸笼的雾气、长沙的糖油粑粑、浓郁鲜辣的小龙虾和臭豆腐，都是粉丝推荐给他的新鲜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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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歌单中比较特别的一首，大概是《刻在我心底的名字》。米卡充满了期待感：“那是我最喜欢的中文歌，我之前一直没有机会唱那首歌，我打算在其中一个城市唱这首歌。”他很确定地说，“这是给我感受最为强烈的一首中文歌。我真的很想把它唱好，但我也有点害怕，我在唱的时候会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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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宁波，米卡邀请了歌手颜人中作为巡演嘉宾，到了长沙，邀请银河快递乐队一起表演，在上海时，则是和欧阳娜娜同台合唱。他喜欢在舞台上带来不同的面相以展现音乐乃至自我的丰富性，从《夏夜最后的烟火》《粉红色的回忆》到“City Of St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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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我邀请的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风格，所以我们在合作的时候，是在表现不同类型的音乐，同时也在展现我的另一面。如果我一直一个人在舞台上重复，那么感觉就像只是换了个城市做同样的表演。”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喜欢的风格、想要尝试的方向和展现的图景，“当涉及到我自己的音乐时，我唱我自己。”他说道。
音乐承载着他的自我。既让米卡面向外界，也是他的生活方式与思维方式。无论在任何情况下，也许是在开车的时候，也许是感到无聊的时候或者拍摄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脑子里总是在想一些歌，也许是自己的，也许是别人的，他常常会在无意中哼唱出声，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何以风格
当下，米卡不觉得自己的音乐风格是可以进行定义的——并没有一个准确的流派或者词汇能够进行归类，因为他的音乐是随着境遇、所思所想、自我感受而进行创作的。它们一直在发生着变化，也永远贴近他自己。换句话说，如果想要了解不同时期的米卡，那么就仔细去听他不同时间的专辑创作，里面藏着不同时空的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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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米卡觉得自己越来越倾向于独立音乐、另类音乐和民谣的音乐形式。“我想如果我要制作下一张专辑。风格和整体的声音会与“PRETTY LIES”“bleached 漂”大不相同。实际上，我创作的音乐，我的音乐偏好，我写的旋律每年都在发生变化。”最近，他一直在听一位和他同年出生的音乐唱作人 Clairo 的歌，Clairo 一直以来给人们的印象是纤细、多愁善感、抒写着 GENZ 的心声的，制作精妙又展露着温和而惊人的才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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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最爱的还是唱作人 Frank Ocean，“我想成为他，但这是不可能的，世界上只有一个 Frank Ocean。”米卡喜欢他身为艺术家的纯粹性，2016 年之后，Frank Ocean 不再发布新专辑，今年，他开始拍摄自己的第一部电影。“作为创作型的艺术家，多年不发布任何作品是一件很罕见的事情。但这期间他的粉丝依然支持着他，因为他曾经产出的所有作品都是以质量驱动的。”
米卡的语气里充满赞许，“他从来没有考虑过如何讨好外界，而只是潜心创作关于自我的、具有实验性的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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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了一次有趣的经历，在东京的时候，他开车和母亲出门购物。Frank Ocean 从米卡的车旁经过——米卡很惊讶自己在现实生活中竟然遇到了他，“我以为我永远不会在现实生活中看到我最喜欢的艺术家之一，尤其是在这么偶然的情况下。”米卡迅速停下车，下车跑了过去，想和对方打个招呼，“我并不是想要合照或其他什么事物，我只是想和我的偶像说声：嗨！”米卡忍不住得笑了起来，笑声爽朗，“当时他看起来真的很害怕，因为有个人忽然跑到他面前，抓住了他的肩膀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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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ank Ocean、Dominic Fike、Clairo，他们都是坚持做不同创作的艺术家。正因为如此，他们改变了整个流派，并影响了多位艺术家。”米卡说道。实际上，他的身上与他欣赏的艺术家们有种相似性，他是同样地坚持、乐于创造并对自我忠实。就像他对“PRETTY LIES”完全满意的原因，并非来自外界的评价或者是漂亮的统计数字，而是他清晰地知道，这些创作完全只关乎于他自己的所思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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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风格是鲜明的、强烈的、确定的，尽管一直在发生变化——但这就是米卡。就像他标志性的寸头，在 INTERSECTION 组合担任团长时，他连续三年向经纪公司提出想剪寸头的想法。形象即是表达，甚至是宣言，就像罗兰·巴特所说：“形象不只是意指性的，也是交流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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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浅的寸头留了 6 年，每个月漂白 4 次，他自主的形象表达如此令人印象深刻，甚至也影响了他创作的第一张专辑《bleached 漂》。他向我们提到，明年会开始留长自己的头发，也不打算再染色。我们知道，那关于新的可能性、新的想象，与更广袤的表达。
途中景致
拍摄收工后，米卡途经北京的某片区域，望着窗外流动的树影时，他忽然想到附近是自己曾经住过的地方。周遭大片的自然风景，是他当时乐得自在的原因之一。那是几年前，他初次来到中国，开启了全然新鲜的新旅途，他喜欢住在离河流很近的地方，在东京时，也是如此。或许因为从小在海边长大，能看到水在流动，总是令他发自内心地感到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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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卡尔维诺曾写过一座梦中的城市，他发觉城市的秘密就在于不断起航。在米卡还是孩子的时候，他总想象着夏威夷以外的世界。因此十六岁时，他决定去东京，在来到北京之前，还曾计划去纽约学习生活。城市天际线的更迭不断重塑着听觉的景深，他在不同的地方收集着城市心跳、自然脉搏与人群的温度，将它们辗转成音轨里跃动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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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漫布着阳光的夏威夷始终是米卡精神经纬的原点，连接起了一切。就像心理与地理学上的概念，恋地情结(Topophilia)这一词汇，恰意味着人、地、事、境之间密不可分的关系，以及人与地之间必然的深刻联结。在采访中，无论是聊起自己的生活经验还是工作方式，常常会提到“自然的”，他说：“我想，‘自然’这个词我用得太多了，我只是希望一切都很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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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常常想念这个被人们称为“paradise”的家乡，天堂般的岛屿夏威夷。他说：“很多时候我去东京是为了工作，去洛杉矶，为了写音乐。但如果我去夏威夷，我的唯一目的就是度假。”他喜欢户外活动，总是和朋友们相约去海滩，去朋友家吃夏威夷菜，也有时在凌晨 4 点日出之前开车出发去一座山脚下，一起爬上山顶等待日出。他顿了顿，继续说：“我和我最亲密的那些朋友是一起在夏威夷长大的，后来各自搬去了不同的城市，现在我们只能在冬天的一小段时间内相见。我可以在中国和日本经常见到我的家人，但我只能在夏威夷见我的朋友。”“PRETTY LIES”中很多视频和照片的艺术处理，都出自米卡在夏威夷时最好的朋友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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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因此，所谓归属感从来不仅仅意味着地理意义上的锚定。尽管身处远方，与家乡、朋友、家人之间强烈的连接，让米卡少了很多漂浮的孤独感。接受采访的前几天，米卡回到东京的姐姐家里，为自己的外甥庆祝生日：“他长大了很多，但还是总想被抱着，真的很可爱。我几乎整天地和他待在室内，牵着他的手，教他走路，真的很有趣。”
年幼的外甥踉跄扑进怀里的重量，慢慢学步的过程，是家庭生活中最温馨亲密的篇章。聊起家人的时候，他心里总是充满感激：“我妈妈看过我的现场表演，那时候她在台下哭了，我爸爸会在手机上看我所有的表演，甚至有一次他告诉我说，我听了你的表演，你唱走调了。”
他慢慢地说着：“这一切都是推动我前进的重要原因。如果不是这样，我觉得我就没有努力工作的意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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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令米卡越过岛屿，穿越城市，在一段段旅途之中，涨落的思绪与漫溢的感受彼此叠响，如同季风裹挟着不同纬度的潮声。他听着唱着，他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