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的油星子溅在手腕上,我嘶了一声,赶紧关小火。手机在流理台上震动,屏幕亮起的瞬间,心跳跟着漏了一拍——是老家的区号。

“小芸,你爸摔断腿了,身边没人照顾......”堂哥的声音裹着电流刺进耳膜,后面的话我再没听清。锅里的青菜渐渐发黑,焦糊味漫上来,恍惚间又回到三年前的那个夏天,老宅拆迁办的红章重重盖在协议上,也彻底盖灭了我对这个家最后一丝期待。

那年蝉鸣特别聒噪,我抱着女儿回娘家,刚进院子就听见争吵声。堂屋门半掩着,父亲佝偻的背对着我,手里攥着一叠文件:“嫁出去的丫头泼出去的水,这钱和房子都是你哥和你弟的!”二嫂尖利的声音穿透门缝:“本来就该这样,她一个外人......”



我怀里的女儿突然哇地哭起来,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父亲转头看见我,浑浊的眼睛闪过一丝慌乱,很快又恢复成那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正好你来了,签个字。”拆迁补偿协议摊在八仙桌上,500万的数字刺得我眼眶生疼,三套安置房的地址明明白白写着哥哥和弟弟的名字。

“爸,我也是您女儿......”话没说完就被打断。大哥把茶杯重重搁在桌上,震得杯盖当啷作响:“爸妈养你这么大,供你读书,现在还想分家产?”母亲坐在角落,手里纳着鞋底,头也不抬地说:“别闹了,赶紧签字,别让外人看笑话。”

那天的阳光格外刺眼,我抱着女儿转身时,听见身后传来收拾文件的窸窣声。女儿的小手抓着我衣领,湿漉漉的眼泪渗进皮肤。这些年我每月按时给父母打生活费,逢年过节大包小包往家拎,可在他们眼里,我始终是个“外人”。



此后三年,我再没踏进过老家的门。偶尔从表姐口中听说,父亲用拆迁款给哥哥换了新车,给弟弟在省城付了首付。他们在家族群里发新房的照片,却从不@我。直到今天,堂哥的电话打破了平静。

“你爸现在瘫在床上,你哥他们都忙......”堂哥还在絮叨。我盯着手机里刚收到的银行短信,这个月给女儿交完钢琴课学费,账户余额只剩三位数。丈夫最近公司效益不好,房贷车贷像两座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

“让他们请护工。”我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堂哥突然提高音量:“你怎么这么不懂事?那是你亲爸!”滚烫的委屈冲上眼眶,我想起十六岁那年,因为要交50块的资料费,父亲把我作业本撕得粉碎;想起考上大学时,母亲说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没用;想起出嫁时,他们连件像样的陪嫁都没准备。

“我懂不懂事,他们最清楚。”我挂了电话,把手机倒扣在桌上。窗外不知谁家在装修,电钻声一阵接一阵,搅得人心烦意乱。女儿放学回来,书包带子断了一边,怯生生地问能不能买个新的。我摸了摸她的头,没敢告诉她,这个月可能要退掉钢琴课。



深夜,父亲的号码固执地在屏幕上跳动。接通后,先是漫长的沉默,接着传来粗重的喘息声:“小芸......”记忆里那个威严的父亲,此刻声音虚弱得像片枯叶。“当初是爸不对,你别记恨......”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我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

“拆迁款分给哥哥弟弟的时候,您怎么没想到今天?”眼泪终于决堤,这些年的委屈一股脑涌上来,“这些年我给你们的钱少吗?每次生病都是我请假回去照顾,可你们眼里只有儿子!现在动不了了,就想起还有个女儿?”

电话那头陷入死寂,良久,传来挂断的嘟嘟声。我望着窗外的万家灯火,突然觉得无比疲惫。或许血缘亲情本该是温暖的港湾,但有些人,注定只会把它变成冰冷的枷锁。

第二天,堂哥又发来消息,说父亲坚持不肯请护工,说“花那冤枉钱干什么”。我盯着屏幕上的文字,慢慢按下删除键。有些亏欠,不是一句道歉就能弥补;有些亲情,早在多年前就被伤得千疮百孔。



女儿抱着小熊玩偶爬上床,把脸埋进我怀里:“妈妈,你怎么哭了?”我紧紧搂着她,暗暗发誓,绝不让她经历我曾受过的委屈。有些路,走不通就该及时回头;有些人,等不来就不必再等。这一次,我要为自己活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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