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老周,六十八了跑朝鲜干啥去?"临行前,棋友老李嘬了口茶问我。
"去找个人。"我笑了笑,手指轻轻抚过衬衫口袋里那张泛黄的照片。
"谁啊?值得你大老远跑一趟?"
"五十年前的姑娘。"
老李眯起眼睛,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老情人?"
我没吭声,只点了点头。
那会儿我心里想的,不过是见她最后一面。
谁知道这一去,我寻到的不只是老情人,还有我不知道的半生。
带着一张照片孤身去的,回来时,我的身后已经站着一棵半个世纪前在异国扎根的家族树。
01
我叫周建国,今年68岁,是上海的一名退休工程师,一辈子和机械打交道,手上的老茧到现在还没褪干净。
老伴去世三年了,每天清晨醒来,看着身边空荡荡的床铺,那种孤独感像潮水一样漫上来,怎么也赶不走。
儿女都在国外,儿子在澳洲搞科研,女儿在加拿大做会计,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次面,视频电话里的关心远不及身边的一碗热汤来得实在。
我家那栋位于衡山路的老房子,见证了我大半辈子的悲欢离合,如今也要卖掉了,换成一套小点的,方便我一个人生活。
那天整理老房子的时候,我在卧室衣柜最底层发现了一个生锈的小铁盒,上面落了厚厚的灰,显然多年无人触碰。
手指微微发抖,我擦去灰尘,打开了盒子。
里面是一沓泛黄的照片和几封早已褪色的信件,纸张边缘都已经开始卷曲。
最上面那张照片上,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姑娘正对着镜头微笑,她穿着朴素的蓝色工装,眼睛却亮得像星星。
看到这张照片的瞬间,我眼前一片模糊,心脏像是被人狠狠地攥了一下。
金松花,我的初恋,我的朝鲜姑娘。
五十年了,我无数次在梦中想起她,却从未有勇气去打听她的消息,仿佛那是一段不该被触碰的往事。
信件是用中文写的,但能看出是外国人的笔迹,歪歪扭扭却认真。
最新的一封就是两个月前收到的,信上说:"建国,我知道你老伴去世了,很遗憾。我们年纪都大了,如果可以,我想再见你一面。你还记得我吗?金松花。"
夜深人静时,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窗外是上海的霓虹灯光,映照着我布满皱纹的脸。
如今垂暮之年,头发全白了,腰也驼了,走路都要拄拐杖,但我忽然明白,去见她一面,可能是我此生最后的心愿。
第二天一早,我拨通了旅行社的电话,订了去朝鲜的机票和签证,放下电话时,我的手还在发抖。
"爸,你疯了吗?"视频那头的儿子听说我要去朝鲜时,一脸震惊,"那地方条件那么艰苦,你一个人去,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我笑了笑:"我这把老骨头了,有什么好怕的?死在哪不是死?"
"到底是什么事这么重要?"儿子追问,满脸狐疑。
"年轻时的一段情,现在想去了结。"我的声音很平静,但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什么情?妈刚走一年,你就..."儿子的语气变得尖锐。
我有些生气,打断了他:"你以为我要去找老伴呢?那是五十年前的事了,比你妈还早!"
视频那头,儿子沉默了好一会儿:"爸,你认真的?"
"认真的。"我点点头,眼神坚定,"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任性了,就当满足一个老头子的心愿吧。"
那天晚上,我把那张金松花的照片和最后一封信小心翼翼地放进皮夹,又把自己最体面的西装和衬衫熨平整,装进行李箱。
清晨五点,天还没亮透,我把那张泛黄的照片再次确认已经塞进皮夹,轻手轻脚地锁上了门。
楼下,退休出租车司机王师傅已经发动了车子,车窗上结着一层薄薄的霜,这是上海冬天特有的潮湿寒冷。
"周师傅,大清早的,折腾什么呢?这一去朝鲜,家里没个人照应,真的行啊?"王师傅摇下车窗,递过一杯热豆浆,手在嘴边呵着气。
我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六十八年了,头一回觉得自己还能做点什么,这种感觉,让我心里莫名地踏实。
"你这一辈子也没出过远门吧?咋想起来去朝鲜了?"王师傅把行李放进后备箱,好奇地问。
"有个老朋友在那边,想去见见。"我含糊地回答,系上安全带。
车子开上高架,收音机里播着老歌,是邓丽君的《甜蜜蜜》,那熟悉的旋律让我不由自主地哼唱起来。
"看不出来啊,周师傅,还挺有情调。"王师傅打趣道,目光却盯着前方的路,"你这去找老相好,有把握吗?人家还记得你不?"
我从口袋里掏出那封两个月前收到的信,纸张已经被我翻得起了毛边:"她找人给我写了信,说知道我老伴去世了,问我...要不要去看看她。"
"哟,这缘分!"王师傅咂咂嘴,眼睛里闪着八卦的光芒,"那时候你们怎么认识的?搁现在,跨国恋爱可不容易啊。"
我笑了笑,回忆涌上心头:"那是1973年的事了,我刚参加工作没几年,在上海第一机械厂当技术员。"
"那年厂里来了几个朝鲜留学生学技术,说是要回国建设社会主义,金松花就是其中之一,比其他人都学得快。"
当年的事涌上心头,我仿佛又回到了1973年那个秋天,那时的我,年轻气盛,满腔热血,对未来充满期待。
"她是学什么的?"王师傅问道,显然对这种老年人的浪漫故事来了兴趣。
"机械制图,手特别巧,画出来的图纸比我们男同志还要精细。"说起金松花的才华,我的眼睛不自觉地亮了起来。
"因为她学得快,我就经常单独教她,一来二去,年轻人嘛,有了感情。"讲这话的时候,我不好意思地笑了,像个毛头小子。
"那时候咱们工厂大院后面有个小花园,晚上没人,我俩就在那儿聊天,她汉语说得不好,我就教她,她呢,教我几句朝鲜语。"
那花园里的木椅子,花坛边的石头小路,她穿着蓝色工装,头发扎得整整齐齐,低头写字时专注的样子,我现在闭上眼睛还能看见。
"最难忘的是她教我用朝鲜语说'我爱你','萨浪嘿',我读了十几遍才读对,她就在旁边笑,笑得那么甜..."说着,我的声音有些哽咽。
"后来呢?"王师傅追问,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着,配合着车里放的老歌节奏。
我深吸一口气:"后来啊,大形势变了,中朝关系有些紧张,她们国家突然召回所有留学生,连告别都没来得及,她就走了。"
那天她急匆匆地来找我,眼睛都哭红了,说明天就要回国,可能再也见不到我了,我们抱在一起,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彼此通了几封信,渐渐地,没了消息。她最后一封信里说,希望我能过得好,别等她了,朝鲜和中国之间的距离,不是我们能跨越的。
"那年我二十二岁,一腔热血,差点想偷渡过去找她,还好被师傅拦住了,不然啊,这会儿指不定埋在哪儿呢。"我自嘲地笑了笑。
"这不挺好,现在条件好了,去看看呗。"王师傅安慰道,"说不定人家还惦记着你呢。"
我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建筑物,心里忐忑不安:"我这把年纪了,去了又能怎样呢?无非是了却一桩心事罢了。"
"人这辈子,能有个念想就不错了。"王师傅语重心长地说,"我老伴在世的时候,我俩总吵架,现在想想,那都是好时光啊。"
"是啊,活到这把年纪,才明白什么是放不下的牵挂。"我叹了口气,视线落在窗外的晨雾中。
02
平壤机场比我想象的要现代,宽敞明亮的大厅里,工作人员穿着笔挺的制服,目光严肃而警觉。
过海关时,工作人员仔细检查了我的行李和证件,神情冷峻,让我不由得紧张起来,生怕哪里出了差错。
"欢迎来到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年轻的海关官员用生硬的中文对我说,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微笑。
一出关,我就看到一个举着写有我名字的牌子的年轻男人,三十多岁的样子,身材挺拔,面容清秀。
"周建国先生?您好,我是您的专属导游朴智勋。"他用一口流利的中文向我问好,伸出手来,"欢迎来到平壤。"
他个子很高,笑起来的眼睛弯成月牙形,那笑容莫名让我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亲切中又带着一丝疏离。
"谢谢,麻烦你了。"我紧紧握住他的手,感到一阵莫名的亲切感,仿佛他不是陌生人。
朴智勋接过我的行李箱:"您的中文名字很有意思,建国,是为了纪念新中国成立吗?"
站在异国的土地上,望着眼前这个素不相识却莫名亲切的年轻人,我心里泛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是啊,我爸是老党员,革命老前辈,给我取这个名字,就是希望我能为国家做贡献。"我解释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怀念。
"您这次来朝鲜,是旅游还是有其他安排?"朴智勋把我的行李放进车里,礼貌地问道,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我犹豫了一下,然后从口袋里掏出那张保存了五十年的照片,递给他:"我是来找这个人的,她叫金松花,五十年前在上海学习过。"
朴智勋接过照片,眼睛突然睁大,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我注意到他的手指微微发抖:"这...这是您的朋友?"
"是啊,老朋友了,她前阵子托人捎信给我,说想见我一面。"我没好意思说是初恋,毕竟这年纪了,怪不好意思的。
朴智勋的反应有点奇怪,他小心地把照片还给我,眼神闪烁:"金松花...这个名字在我们国家很常见,但我会尽力帮您找到她的。"
"谢谢你,小朴。"我收好照片,心里有些疑惑,他的反应为什么这么激动?难道他认识金松花?
车子驶出机场,进入平壤市区。街道整洁宽阔,两旁的建筑物色彩明亮,风格统一,偶尔能看到一些巨大的标语牌和领袖雕像。
路上的行人衣着朴素,步伐匆匆,偶尔有人骑着自行车经过,街上的汽车不多,城市显得格外安静。
"周先生,您在上海是做什么工作的?"朴智勋突然问道,语气随意,但眼睛却盯着前方的路,不看我。
我笑了笑:"退休工程师,一辈子都在机械厂,没什么大本事,就是会修修机器,画画图纸。"
"有儿女吗?"他接着问,声音里有种莫名的紧张,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发白。
"一个儿子一个女儿,都在国外,一年到头也见不着几次。"想起儿女,我心里一阵失落,"现在啊,都是视频电话联系,感觉越来越远了。"
"儿子是做什么工作的?"朴智勋继续问,语气中的紧张更明显了,我开始觉得有些奇怪。
"在澳洲搞科研,具体做什么我也说不清楚,反正很忙,一年回国不超过一周。"我叹了口气,"你们朝鲜人重视家庭吧?不像我们中国现在,年轻人都往外跑。"
朴智勋沉默了一会儿:"我们很重视家庭,但...有时候也有无法选择的分离。"
这句话让我心头一颤,仿佛触动了某根敏感的神经:"是啊,人生有太多无法选择的分离。"
酒店是典型的社会主义风格建筑,大堂宽敞明亮,墙上挂着领袖画像,服务员穿着整齐的制服,彬彬有礼。
办理入住时,朴智勋一直站在旁边,神情有些恍惚,眉头微皱,似乎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情。
"周先生,明天我会来接您,带您参观一下平壤,然后...我会尽力联系金松花女士。"临走前,朴智勋郑重地说。
"谢谢你,小朴。"我点点头,心中充满期待与不安,"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我。"
朴智勋望着我,眼神复杂:"有些人,有些事,是永远不会忘记的。"
带着这句意味深长的话,他离开了,留下我一个人站在异国的酒店房间里,望着窗外陌生的城市景观,心潮起伏。
夜深了,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中全是金松花年轻时的笑容,还有朴智勋看到照片时那奇怪的反应。
03
第二天一早,朴智勋准时出现在酒店大堂,神色比昨天更加凝重,但见到我时,依然礼貌地微笑。
"周先生,今天我们先参观一下市区,然后...我有一些关于金松花女士的消息。"他低声说道,仿佛在斟酌用词。
我心头一震:"你找到她了?她还好吗?她现在在哪儿?"一连串的问题从我嘴里蹦出来。
朴智勋点点头:"是的,我找到她了,但请您先跟我参观完市区,然后我再告诉您详细情况,可以吗?"
虽然心急如焚,但我还是点头同意了,毕竟,等了五十年,也不差这几个小时。
平壤的景点宏伟壮观,主体思想塔、金日成广场、凯旋门...
朴智勋耐心地为我讲解每一处的历史和意义,但我的心思早已飞到了金松花那里。
中午在一家朝鲜餐厅用餐时,我终于忍不住了:"小朴,能告诉我金松花的情况了吗?我真的很想知道。"
朴智勋放下筷子,深吸一口气:"周先生,金松花女士现在住在大城区,是一位退休教授,曾经在平壤机械工业大学教授机械设计。"
"她...她还好吗?"我紧张地问,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
"身体尚好,只是年纪大了,有些关节炎的问题。"朴智勋回答,然后犹豫了一下,"她...她知道您来了,非常期待见到您。"
我的心跳加速,手心直冒汗,竟比五十年前第一次见她还紧张:"她还记得我?"
"当然记得。"朴智勋笑了,眼睛里闪烁着奇怪的光芒,"她说,您是她一生中最重要的人之一。"
听到这话,我老泪纵横,连忙用餐巾擦拭:"这老太太,说什么胡话,害得我这把年纪还在这儿傻乎乎地找她。"
"感情这东西,有时候真的可以跨越时间和空间。"朴智勋感慨道,眼神中带着超越年龄的智慧。
午饭后,朴智勋开车带我前往大城区,一路上我的心情无比复杂,既期待又忐忑。
"周先生,您在紧张吗?"朴智勋透过后视镜看我,问道。
我苦笑着点点头:"五十年了,她还认得我吗?我这老头子,头发白了,腰也驼了,哪还有当年的模样?"
"在她眼里,你依然是那个年轻的周建国。"朴智勋轻声说,语气温柔得出奇。
车子驶入一个安静的居民区,停在一栋朴素的五层公寓楼前。没有电梯,我们一步一步爬上三楼,每爬一步,我的心跳就快一分。
朴智勋先上去敲门,对里面说了几句朝鲜语,然后转向我:"她请您进去,我在楼下等您。"
我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领,缓步走向那扇门。
门开了,走廊尽头站着一个花白头发的女人,穿着朴素的灰色连衣裙,身材瘦小,却腰背挺直。
"建国..."她喊我的名字,声音颤抖,眼睛里满是泪水。
"松花..."我一时语塞,五十年的光阴如洪水般涌来,冲刷着我的心灵。
时光荏苒,我们都已是满头白发的老人,但那一刻,彼此眼中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小花园的黄昏,时间仿佛从未流逝。
04
金松花的公寓很小,但收拾得干净整洁,墙上挂着几幅朝鲜风景画,角落里放着一架旧钢琴,显示出主人的艺术气息。
"来,坐,我给你倒茶。"她的中文还是那么生硬,但莫名亲切,像是一首忘不了的老歌。
我坐在有些陈旧的沙发上,看着她忙前忙后的样子,心中百感交集:"别忙活了,坐下说说话吧。"
她递给我一杯热茶,然后在我对面坐下,眼睛一直盯着我看,仿佛要把我的样子深深刻在脑海里。
"你...你变了很多,但眼睛还是那么明亮。"她轻声说,用朝鲜语的语调说着中文,让我莫名鼻子一酸。
我接过茶杯,看着她苍老却依然优雅的侧脸:"你过得好吗?这些年..."
"还好,不好,都有。"她简短地回答,眼里含着泪,"你呢?"
"我也是,有苦有甜。"我苦笑着说,心想这五十年的经历哪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
我们就这样坐着,静静地喝茶,窗外飘起了小雨,雨滴打在玻璃上,发出轻轻的啪嗒声,像是时光的脚步。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好像我们只是昨天才分别,而不是阔别了半个世纪。
"你工作顺利吗?"她问,眼睛亮亮的,像是真的关心我的回答。
我点点头:"还不错,做了一辈子机械工程师,退休前是车间主任,没什么大出息,但也算对得起自己。"
"那很好,我在大学教书,教机械设计,也是你教我的那些东西。"她微笑着说,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
我们像两个老朋友一样,聊着各自的生活,工作。
"你...结婚了吗?"我小心翼翼地问,虽然朴智勋已经告诉我她嫁给了一位音乐老师。
她看着我,缓缓点头:"嫁给了一个音乐老师,朝鲜人,对我很好,十五年前去世了。我们有一个儿子。"
"那很好。"我由衷地说,"我也结婚了,妻子三年前去世,我们有一儿一女。"
"我知道。"她轻声说,目光闪烁,"朴智勋...他告诉我了。"
这句话让我有些疑惑:朴智勋怎么会知道我的家庭情况?我只是随口提了一句有个儿子在澳洲啊。
我们沉默着喝茶,时间仿佛静止了,只有窗外的雨声证明世界还在运转。
"建国,我有一件事必须告诉你。"她忽然开口,声音严肃,目光直视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