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马驹紧随妈妈身旁。 宁夏日报报业集团全媒体记者 韩胜利 摄
护林员每天适时观测普氏野马母子动态。 宁夏日报报业集团全媒体记者 陈秀梅 摄
贺兰山脉位于宁夏回族自治区与内蒙古自治区交界处,由南而北,绵亘逶迤,山势雄伟,若群马奔腾。贺兰山在蒙古语中,即为“骏马山”。4月13日,在宁夏贺兰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第一匹普氏野马诞生,标志着贺兰山保护区普氏野马重引入工作获得初步成功,也印证了贺兰山生态环境适宜普氏野马生存和繁衍。
普氏野马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被列入世界自然保护联盟濒危物种红色名录,也是世界上现存唯一的野生马种,被称为有6000万年进化史的“活化石”。今年是我国普氏野马返乡40周年。为加大保护力度,从2024年开始,宁夏分三批次把18匹普氏野马从新疆引入贺兰山,实施野化放归。这些“活化石”跨越千里“安家”贺兰山后,如何适应?怎样生活?
普氏野马在新疆受孕宁夏产子
4月17日,微风徐徐,贺兰山绿意盎然。宁夏贺兰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1号适应性训练场地内的小丘陵和平地,被丰富的植被覆盖,针茅草开始泛绿,黄色、紫色的小花一丛丛一簇簇。一处天然水源地如椭圆形镜子镶嵌其中。
上午9时许,宁夏贺兰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红果子管理站副站长艾贺鹰,开着白色的皮卡车带着4名“野马保姆”顾新坡、张继军、李晓鹏、张文文,准时为野马送来“月子套餐”。在300米外小山坡上,用望远镜遥望:6匹黄褐色成年马带着白色的小马驹从贺兰山深处小跑而来,小马驹紧紧跟在母马身后,时而撒欢,时而停下吃奶。它们到达1号场地后享用备好的美食。
13日凌晨,第一批次普氏野马种群顺利诞生了一匹小马驹,这匹“白马王子”从出生、吃奶、散步到睡觉,6匹成年马儿都日夜守护身旁,如贴身保镖。为增加营养,让母马奶水充足,“野马保姆”们根据专家指导,搭配“月子套餐”。“这里面有燕麦草、苜蓿、玉米、胡萝卜、苹果、盐等。将苹果打成粉,玉米、胡萝卜磨成颗粒。” 艾贺鹰介绍,“普氏野马是群居动物,吃住行都在一起,产下小马驹后更加警觉。如几十米外发现异常,就会停下,或掉头离去。”
“每天定时定点送餐,普氏野马已与我们建立起信任,保持5米到10米距离。你看,每次一投料,再敲几下,头马就带着马儿‘哗’地一下过来了。”艾贺鹰说,“其实,早在去年冬天普氏野马刚来宁夏时,就已经发现母马怀孕。母马是在新疆怀的‘宝宝’,孕期11个月。普氏野马每年6月发情、交配,来年四五月产仔,一马产一仔。专家特别提示要24小时观测‘准妈妈’日常状况,4月是关键期。”通过视频监测回放发现,4月13日凌晨,头马带着5匹马从放归地回到1号适应性训练场地,公马陪在“准妈妈”身边,其余4匹马围在四周。1时31分,马群中闪出一只小白马,慢慢走到妈妈身边吃奶。
第二天,护林员第一时间来到1号适应性训练场地,近距离观察母子动态,采集粪便。此时,小马驹跟着妈妈散步,其他5匹马在旁守护。小马驹躺倒休息时,成年马站在旁边守护。第二天,小马驹开始跟着妈妈撒欢奔跑了。
耗时数月寻觅适配“居住地”
普氏野马又称亚洲野马,是目前世界上濒危的大型野生动物之一。20世纪80年代初期,我国启动“野马返乡计划”,从国外引进普氏野马,在新疆、甘肃建立繁育基地,逐步恢复和重建普氏野马野生种群。目前国内共有800多匹,约占全球野马总量的三分之一,保护级别也从野外灭绝调整为濒危。
贺兰山曾是普氏野马的原生分布区,2024年9月,自治区林草局组织开展贺兰山普氏野马野化放归工作方案论证,邀请中国林业科学院森环森保所、北京林业大学、新疆卡拉麦里山有蹄类野生动物自然保护区管理中心等的专家学者,根据贺兰山现有草原面积、食物与原生生境重合度、地形等现地因素,认为贺兰山北部区域适宜普氏野马生存。当年,在国家林业和草原局的指导及新疆林业和草原局的支持下,宁夏林业和草原局启动贺兰山普氏野马重引入工作,从新疆引入第一批普氏野马。
2024年12月初,宁夏贺兰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工作人员杨泽宇等人提前开车到新疆繁育中心,学习普氏野马习性、喂养等方法。“我们开着两辆车前往新疆专程去迎接。每辆车配着两名司机,还准备了供电等应急物资。”杨泽宇回忆:“当天下午,在新疆生活的6匹普氏野马通过围栏通道引导,一一进入独立笼箱后,乘上自卸吊车。”因马儿一路都是站着,两辆车昼夜行驶,一刻都不敢耽误。在高速公路上,每过两个小时,就要为马儿喂水、喂草。经过30多个小时的长途跋涉,到达宁夏。
“为寻找一处最适配的‘居住地’,我们在前期选址上耗费了很长时间。”贺兰山保护区管理局林政科副科长周东全程参与选址和饲养。“在贺兰山寻找与新疆生存环境类似,符合普氏野马习性的气候、生态等适宜的场所,的确不容易。”周东介绍:“选址前,先征求专家意见,了解其生活习性,生境要求等。前后花费好几个月,先期选了20处综合性植被、多种地形地貌,又有天然水源的具有代表性的生存环境。科研团队、相关专家实地考察多次后,最终选出3处区域建立适应性训练场地迎接物种繁衍。1号场地300亩,2号、3号场地分别约600亩,围栏四周安装了监控,方便全方位24小时监测。地形为小丘陵和平地,有丰富的植被和天然水源,是贺兰山保护区北段生境的代表性区域。”
为确保普氏野马能适应贺兰山环境,护林员帮助它们进行了3个月的适应性训练。“训练期间,我们在专家指导下,制定一日三餐配方,有苜蓿、燕麦草、玉米、胡萝卜等,培训4名专业护林员饲养并动态观察、记录、录像,将资料及时传给专家。”艾贺鹰介绍,“每天早上第一个任务,就是观测动态,然后准时将营养餐送到。”
今年2月28日,逐渐适应本地环境的6匹普氏野马被放归贺兰山最北段。“这里气候条件与新疆相近,同时有针茅草、猪茅菜、芨芨草、芦苇等与其原生生境食物相似,还有天然水源地,适合普氏野马的生存。”宁夏贺兰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科研科副科长朱亚超介绍,“放归一月后,护林员一路寻着新鲜马粪及蹄印踪迹,在贺兰山保护区北段东坡草原和一处天然水源位置,发现普氏野马,毛发鲜亮光滑,体格健壮。这也意味着,它们逐渐适应新环境,生存状态良好。”
贺兰山曾是普氏野马栖息地
在第一批成功引入基础上,3月27日、4月7日,我区又相继从新疆引入第二批、第三批,这18匹普氏野马是从新疆的野马中,经过基因检测和健康体检精心挑选出来的,均处于青壮年时期,具备优良的生态适应性。科研工作者为18匹普氏野马划分3个小种群,均由1匹公马和5匹母马构成,有助于维护普氏野马遗传多样性,在贺兰山实现繁衍生息并形成稳定种群。
在2号场地,体格健壮的6匹普氏野马齐聚一处洼地,悠闲自在享用针茅草、芨芨草的嫩叶。工作人员站在30米外,马儿没有一点紧张感,边吃边抬头看,头马还大胆迎面走来。“第二批马刚来时非常警觉,连护林员也不让靠近。适应一段时间后,现在好多了。”艾贺鹰介绍,在适应性训练期间,刚开始,马每天吃两顿营养餐,后来只吃一顿,这几天看都不看,全跑去吃野草。不远处,有片树林和天然水源地,水边还有芦苇。相隔不远处,3号场地的6匹马儿也在悠闲觅食。这两批马适应3个月后也将放归贺兰山。
行走在普氏野马新家园,护林员感叹:“说实话,普氏野马住在这里,吃得好、住得好,也就不想家了。”
据相关史书记载,自古贺兰山就有野马分布,贺兰山曾经是野马的分布区之一。早在远古时期,普氏野马(又称蒙古野马或准噶尔野马),栖息于中国新疆准噶尔盆地、甘肃及蒙古地区。时至今日,贺兰山、阿尔泰山、阴山等地史前人类绘制的岩画上仍有野马的形象。
贺兰山岩画中,白芨沟岩画“马”形象主题鲜明,造型突出,内容丰富。2022年,石嘴山市博物馆科研人员在贺兰山石嘴山段新发现岩画点,可辨识度高的以马和鹿图案为主,其中一幅是描绘古人驯马的场景。“上面的图案是一名骑士拿着马鞭,这匹马站得较平稳,下面一匹马在奔跑,说明这名骑士在驯马。”石嘴山市博物馆馆长韩学斌分析,“由此推断,远古时期的贺兰山山脉植被茂盛、动物群集,有着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这幅驯马图显示,数千年前的先民已掌握野马群居习性——与现代护林员的观测记录高度吻合。”
如今,经过7个多月适应性训练,经对马群生理、习性等方面评估分析,引进的普氏野马生存条件健康良好。而小马驹的诞生,是宁夏贺兰山引入普氏野马的第一个后代,具有里程碑意义,代表着宁夏贺兰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普氏野马重引入工作获得初步成功。“从一度消失到种群重建,普氏野马定居贺兰山的故事,是宁夏生态治理的缩影。”贺兰山保护区管理局工作人员说。
蹄音如鼓,万物和鸣。在贺兰山的庇护下,小马驹欢快地奔跑着,回望贺兰山那起伏的轮廓,恰似一匹跨越时空的骏马,正奔向生生不息的未来。(宁夏日报报业集团全媒体记者 陈秀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