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窗台摆着我新买的玻璃杯,杯壁上蒙了层薄灰。
我盯着那层灰发愣——上周刚给母亲换的喝水杯,透明玻璃,带防烫硅胶套,她说“闺女挑的准是好的”。可今天早晨,我又在她床头摸到了那只掉漆的旧搪瓷缸,蓝漆剥落处露出白瓷,缸身有道裂痕,像条小蛇盘在“为人民服务”的红字上。



“妈,不是说用新杯子吗?”我举着积灰的玻璃杯,“这缸都裂了,万一割嘴怎么办?”
母亲正擦那旧缸,软布顺着裂痕来回抹:“新杯太滑溜,我抓不住。”她抬头笑,眼角的皱纹堆成小山坡,“再说了,这缸用惯了,顺手。”
我没信。第二天特意早起,蹲在厨房“守株待兔”。六点半,母亲踮着脚从碗柜顶层摸出个布包,打开来——正是那旧缸。她接了杯温水,手指摩挲着缸沿,对着晨光看了又看,像在看什么宝贝。
“妈,您藏得够深啊。”我故意咳了声。
她手一抖,水溅在缸底,慌忙用袖子擦:“就…就今天想喝口热乎的。”
我夺过缸要扔,却在缸底摸到道凹痕——是刻上去的字,歪歪扭扭的“巧珍”。那是父亲的笔迹,他走的那年,母亲总捧着这缸掉眼泪。
“1983年结婚,你爸在供销社排了三天队买的。”母亲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片云,“他说‘巧珍,以后喝水都用这个,一辈子’。后来他走了,缸掉地上裂了道缝…我想着,缝补上,日子也能接着过。”
我捏着缸的手发颤。那道裂痕里,还卡着半粒茶叶,是母亲每天擦缸时没舍得冲掉的。
现在,新杯子依旧在窗台,偶尔装装水果。母亲的旧缸却大大方方摆在茶几上,裂痕里沾着枸杞,缸身落了层茶渍。我给缸配了个木托,刻上“巧珍&建国”——父亲名字的最后一个字。
前天下雨,母亲捧着缸坐在沙发上:“你爸最爱看雨,说雨水落进缸里,像他吹的口琴声。”我望着缸里晃动的水纹,突然懂了——有些旧物不是脏,是岁月的勋章;有些“不卫生”的坚持,是没说出口的“我想你”。
后来我再没提过换杯子。毕竟,能装下回忆的,从来不是杯子有多新,而是里面盛着多少旧日子的温度。
声明:作品含有虚构演绎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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