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1979年冬,一个清晨,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屋外寒风呼啸,窗棂在风声中吱吱作响。

沈彬坐在那张破旧的木桌前,手中紧握着一封迟来的信件。

信封的边沿已泛黄,纸质粗糙,宛如风干的树皮,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似乎被岁月磨平了棱角。

但那四个字“平反昭雪”,却如同烙印一般,炽热地印在沈彬的心上。

沈彬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信封,那粗糙的触感让他一阵恍惚。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桌角,那里摆放着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



那是1968年的冬天,东北林场,一群人穿着厚重的棉袄,僵直地站在雪地里,脸上的表情僵硬,仿佛被冰雪凝固。

沈彬站在第二排左边,眼神空洞,宛如一个失魂落魄的影子。

照片的右下角缺了一块,撕裂的边缘参差不齐,好似有人刻意抹去了一段不愿回首的记忆。

那残缺的痕迹如同针刺,扎进沈彬的脑海,冰冷的窝棚、刺骨的风雪,还有孙雪兰那张既戒备又疲惫的脸庞,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那个冬天,沈彬被下放到这片荒凉的林场,与孙雪兰和她的小女儿婧婧挤在一间四处漏风的窝棚里,靠着微薄的希望,熬过了一个又一个漫长的寒夜。

照片上的那片空白,就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将沈彬拉回那段被冰雪深埋的岁月。

1979年的冬天似乎来得特别早,东北的雪原被一层无边的白布覆盖,连一丝生机都被冻得消失无踪。

那年沈彬三十出头,刚被下放到一座偏远的林场,带着满身的疲惫和一颗茫然的心,从城市一路颠簸来到了这片荒凉之地。

卡车在雪夜里轰鸣了一整夜,车厢里冷得如同冰窖。

沈彬裹着单薄的棉衣,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天刚蒙蒙亮,卡车终于停在了一片白茫茫的雪原边。

司机跳下车,裹紧了破旧的军大衣,指着远处一个孤零零的黑点说:“就那儿,你自己过去吧。”

他的声音在寒风中断断续续。

沈彬点了点头,拎起那个破布包下了车。

脚刚踏入雪地,寒气就顺着裤腿往上窜,雪没过了膝盖,每走一步都像是陷入了泥潭。

沈彬咬着牙,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寒风如刀割般刮在脸上,冻得他直打哆嗦,手中的包差点滑落进雪堆里。

走了大约半里地,沈彬终于看清了那个窝棚,一间低矮的土坯房,墙是用泥巴和木板草草堆砌而成,屋顶盖着几块破瓦,歪歪斜斜,仿佛随时都会塌陷。

门口堆着些干柴,风从缝隙里灌进来,发出呜呜的怪声。

沈彬搓了搓冻僵的手,敲了敲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

屋里静了一会儿,才传来一个警惕的女声:“谁啊?”

声音低沉而戒备。

沈彬哆嗦着回答:“沈彬……新来的,下放的。”

门吱吱呀呀地开了,一个瘦削的女人站在门口,怀里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

女人三十出头,脸庞被风吹得有些发红,一双眼睛深陷在眼窝里,满是疲惫和防备。



她上下打量了沈彬一番,目光似乎在掂量他的威胁程度,然后才低声说:“进来吧,外头冷。”

沈彬点了点头,低头钻进窝棚。

寒风被挡在门外,但屋里的寒意并未减少多少。

窝棚狭小得可怜,顶多十来平米,墙缝里透着风,屋顶的破瓦间还能看见几丝灰白的天光。

屋里只有一张炕,炕边堆着些干柴,角落里摆着一个小铁炉子,炉火烧得正旺,但那点微弱的热气根本无法温暖这冰窖般的窝棚。

女人让沈彬放下包,指了指炕边说:“你就睡这儿吧,别嫌挤。”

沈彬应了一声,把破布包扔在炕角,搓着手靠近炉子取暖。

小女孩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沈彬,缩在女人身后,小声问:“娘,这个叔叔是干啥的?”

女人拍拍她的头,低声说:“别问了,他跟咱们一样,来干活的。”

她的语气平淡,却透露出一股说不出的苦涩。

沈彬抬头看了她一眼,她已经转过身去,忙着往炉子里添柴。

那一刻沈彬心中涌起一阵酸楚,这母女俩在这鬼地方熬了多久,才能如此淡然地接纳一个陌生人?

第一夜冷得让人难以入眠。

半夜里沈彬被一阵刺骨的寒风吹醒,睁眼一看,雪花从屋顶的缝隙飘进来,落在炕上化成一摊冰水。

沈彬爬起来,摸黑找了块破布想堵住那漏洞,但风太大,布刚塞上去就被吹开。

窝棚里的动静惊醒了女人。

她披上一件破棉袄,揉了揉眼睛,递给沈彬一根木棍,说:“拿这个顶着,出去弄点泥巴来。”

在昏黄的煤油灯下,两人忙活了半宿。

她从门外铲了些冻硬的泥巴,沈彬用木棍把破布顶进缝隙,再糊上泥巴,总算把风挡住了。

干完活她喘着气坐回炕边,低声说:“这破地方,年年漏,年年补,也就这样了。”

沈彬咧嘴笑了笑,没接话,但心里却感到一丝暖意,这女人看似冷冰冰的,其实心地并不坏。

第二天雪下得更大了,林子里无法伐木,工作只能暂停。

他们守在窝棚里,靠着几块冻得硬邦邦的土豆和一小袋玉米面填饱肚子。

沈彬翻了翻破布包,从里面掏出一块腊肉,递给她说:“我带了点这个,咱们煮了吧,吃点热的。”

她愣了一下,接过来,低声说:“你倒挺会过日子。”

沈彬笑了笑:“下放前藏了点,总得留点活路。”

她没再多说,拿刀把腊肉切成薄片,扔进锅里煮。

没多久窝棚里飘起一股肉香,小女孩闻着味儿跑过来,拽着女人的衣角说:“娘,好香啊,啥时候能吃?”

女人摸摸她的头:“快了,别急。”

沈彬看着这母女俩,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在这冰天雪地里,这点肉香竟成了她们最大的期盼。

下午雪稍小了些,他们裹上棉袄,拿上斧头去林子里砍柴。

雪深得没过膝盖,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堆里一样费劲。

沈彬没干过这活儿,斧头抡了几下就喘不上气来,手也冻得握不住柄。

她看着沈彬笨拙的样子,忍不住说:“你这城里人,真不中用。看我的。”

她接过斧头,两三下就把一根枯枝砍断,动作利落得像个老手。

沈彬边学边问:“你在这儿多久了?”
她停下手中的活,目光望向远处那片白茫茫的松林,低声回答:
“三年了,婧婧来的时候才两岁。”
沈彬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但心里沉甸甸的,三年,这女人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

砍完柴回到窝棚,天已经黑了。

夜里窝棚里安静得只能听见柴火噼啪作响和他们三个人的呼吸声。

小女孩婧婧睡在炕头,裹着破被子,睡得正香。

沈彬和她坐在炉子边烤火,她突然开口说:“我男人以前也是老师,跟你差不多。”

沈彬一愣,看了她一眼,问道:“他怎么了?”

她低头拨了拨火,低声说:“武斗的时候死的,三年前的事了。”

她的声音平静,但沈彬能听出那平静下隐藏的苦楚。

沈彬没有再追问,只是默默往炉子里添了块柴,火光跳跃,映在她脸上,一道道深刻的皱纹清晰可见。

那一刻沈彬突然觉得,这窝棚虽冷,却比他过去那些孤单的日子多了些人情味。

第二天清晨,雪停了,天放晴了,阳光洒在雪地上,反射出一片刺眼的白光。

沈彬推开窝棚的门,冷空气扑面而来,冻得他鼻腔生疼。

孙雪兰已经起了,蹲在炉子边熬玉米糊糊,婧婧还裹在破被子里睡得正香。

半夜里孙雪兰咳嗽得厉害,声音干哑,像要把肺都咳出来。

沈彬被吵醒,爬起来从水壶里倒了点热水递给她,说:“喝点吧,别呛着了。”

她接过水,低声说:“谢谢,这天太冷,嗓子老是这样。”

她的声音沙哑,眼底带着一丝疲惫。沈彬点点头,裹紧被子躺回去,心里却有些不安。

这女人身体看起来不好,还得扛着这么重的活儿,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



早饭是稀得能照出人影的玉米糊糊,喝下去胃里还是空空的。

他们收拾好工具,带上斧头和绳子,去林子里查看前几天设的陷阱。

雪地上光秃秃的,连个脚印都没有,陷阱里更是空空如也。

沈彬叹了口气:“这鬼地方,连个兔子都不见。”

孙雪兰蹲下身检查陷阱,用冻得发红的手拨开雪,低声说:“再等等吧,这林子不缺野物,就是得靠运气。”

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雪,指着远处一棵歪脖子松树说:“那儿容易有柴,去弄点回来。”

沈彬点点头,跟在她后面踩着雪走。

她对这片林子非常熟悉,哪条路好走,哪棵树下有干柴,她都一清二楚。

走了一圈,沈彬累得直喘,肩膀上扛着一捆柴,腿像灌了铅一样沉。

她却像没事人一样,还帮沈彬分担了半捆,边走边说:“慢慢习惯吧,刚来都这样。”

回到窝棚,沈彬从破布包里掏出最后一块腊肉,递给她说:“咱再改善一下吧,这日子太苦了。”

她没有推辞,接过去用刀切成薄片,扔进锅里煮了一锅热乎乎的腊肉汤。

婧婧闻着味儿凑过来,小声说:“叔叔,你咋老有好吃的?”

沈彬笑笑:“就这么点宝贝,省着吃呢。”

孙雪兰一边盛汤一边说:“你这人,心眼不坏。”

沈彬摆摆手:“别夸了,活着就行。”

汤煮好了,三个人围着炉子喝,热气扑在脸上,窝棚里难得有了点暖意。

婧婧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喝,眼睛亮晶晶的。

沈彬看着她,心里有点酸,这点肉汤,对她来说已是极大的享受。

吃完饭孙雪兰从炕底下翻出一个破本子,借着煤油灯的光开始记工分账。

她写字慢吞吞的,眉头皱着,像在算一道难题。

沈彬凑过去一看,纸上歪歪扭扭地写着日期和数字,便问:“这账有啥用?”

她头也不抬地说:“记清楚了,到时候跟场部领粮,多一分是一分。”

沈彬点点头,坐在一边看她写。

她的手指冻得有些僵,微微发抖,但字迹却出奇地工整。

写到一半,她忽然停下笔,低声说:“我男人以前也在这片松树林干活,三年前去场部领粮,路上让人打死了。”

沈彬一愣,问道:“咋回事?”

她摇摇头:“武斗乱得很,谁也不知道谁下的手,反正人没了。”

她的语气平淡,像在说别人的事,但低垂的眼帘下,分明藏着无法压抑的痛苦。

沈彬没有再多问,只是默默往炉子里添了块柴,火光跳跃,把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下午他们又去砍柴,天冷得手都冻僵了。

斧头握在手里像块冰,沈彬抡了几下,手指就没了知觉。

孙雪兰看沈彬笨拙的样子,接过斧头熟练地砍了几下,说:“别硬撑,冻伤了更麻烦。”

沈彬搓着手,哈着气取暖,心里却有些佩服,这女人比他这个城里人强多了。

回来的路上,沈彬突然发现雪地里有几行细小的脚印,忙喊道:“雪兰,你看这个!”

她蹲下身看了看,眯着眼说:“是兔子,挺新鲜的,明天咱在这儿下个套。”

沈彬点点头,心里有些兴奋,要是能抓到兔子,日子就好过了。

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雪,说:“走吧,天黑前得回去。”

夕阳洒在雪地上,把她的身影映得瘦长。

沈彬跟在她后面,心里第一次觉得,这冰天雪地里似乎有了点盼头。

晚上他们围着炉子商量了一下明天的事。

她拨了拨火,低声说:“明天去场部领口粮,顺便看看能不能换点东西。”

沈彬点头:“行,我跟你一起去,这窝棚我一个人守不住。”

她看了沈彬一眼,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往炉子里添了块柴。

婧婧睡在炕头,裹着破被子,小脸被火光映得红扑扑的。

沈彬看着这娘俩,心里沉甸甸的,这日子苦得像嚼冰渣,可她们却硬生生地撑了下来。

夜深了,窝棚里安静得只剩柴火噼啪作响。

孙雪兰的咳嗽声又响起来,低沉而压抑。

沈彬翻了个身,想问她要不要再喝点热水,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蜷缩在炕角,背对着沈彬,瘦削的肩膀微微颤抖。

沈彬拉了拉被子,心里一阵说不出的滋味。

这女人外表硬得像松树皮,但那股韧劲下,藏着多少无法言说的苦楚?

沈彬闭上眼,风从墙缝钻进来,呜呜作响,似乎在低吟这片雪原上无数人的故事。

第二天天刚亮,他们吃了点剩下的玉米糊糊,准备去场部。

孙雪兰裹上棉袄,把婧婧叫醒,低声叮嘱她:“娘跟叔叔去领粮,你乖乖待着,别乱跑。”

婧婧揉着眼睛点点头,缩回被子里。

沈彬背上破布包,跟在孙雪兰后面出了门。

雪地被踩出一条窄窄的小路,阳光照在上面,反射出刺眼的光。

沈彬回头看了一眼窝棚,那低矮的土坯房在雪原里显得那么渺小,仿佛随时会被风雪吞没。

但就是这破地方,成了他们三个暂时的依靠。

天刚蒙蒙亮,窝棚里还弥漫着昨夜炉火的余温。

沈彬和孙雪兰裹上棉袄,踩着雪往场部走。

路有十多里,雪化了些,脚底下又湿又滑,每迈一步都得小心翼翼。

婧婧跟在后面,小腿深一脚浅一脚地陷进雪里,走几步就摔一跤,摔得满脸雪花。

沈彬看她可怜,蹲下身说:“来,叔叔背你,别摔坏了。”

她怯生生地爬上沈彬的背,小手搂住沈彬的脖子,冰凉的脸贴着沈彬的后颈。

孙雪兰看了沈彬一眼,低声说:“你倒挺疼她。”

沈彬笑笑:“小丫头怪可怜的。”

背着婧婧,步子沉了些,但心里却暖乎乎的,像背着一团小小的火。

走了两个多钟头,场部终于出现在眼前。

几间低矮的砖房,烟囱里冒着稀薄的白烟,周围堆着些破木头和冻土豆。

杨主任站在门口,是个瘦高个,戴着副破眼镜,眼镜腿用布条绑着。

看见他们,就皱起了眉头:“又来领粮?就这么点,省着吃吧。”

他从屋里拖出一小袋玉米面和几个冻得硬邦邦的土豆,扔在地上,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孙雪兰弯腰捡起来,低声说:“杨主任,我男人去年冬天去领粮路上死的,你就不能多给点?”

她的声音低得像在恳求,但杨主任却冷笑一声:“谁家没死人?就这条件,别挑了。”

沈彬心里不痛快,拳头握得紧紧的,想反驳几句,却被孙雪兰一把拉住。

她低声劝道:“算了,别跟他计较,咱们走吧。”

说完她转身离开,背影纤细得像根枯树枝。

沈彬咬了咬牙,抱起婧婧跟了上去。

回去的路上,天渐渐阴了下来,风也刮了起来,吹得人眼睛都难以睁开。

孙雪兰沉默了很久,突然停下脚步,低声说道:“去年,沈彬的男人走这条路,半路上被人围住了,回来时就只剩半条命,第二天就没了。”

沈彬一听,愣住了,连忙问道:“是谁干的?”

孙雪兰摇了摇头:“不知道,那时候乱,谁和谁都有仇。”

她的声音轻轻的,仿佛被风吹得飘忽不定。

沈彬没有再追问,但心里却像堵了一块石头,这片茫茫雪原,究竟埋藏了多少这样的故事呢?

婧婧趴在沈彬的背上,小声嘀咕:“叔叔,我好冷。”

沈彬赶紧把她的小棉袄裹紧了些,低声安慰道:“快到家了,再忍忍。”

可那个所谓的“家”,不过是个四处漏风的窝棚,连遮风挡雨都勉强。

回到窝棚,沈彬放下婧婧,搓着手取暖。

孙雪兰则把那袋玉米面塞进炕底,冻土豆堆在炉子边,忙完这些才坐下来喘了口气。

下午沈彬和孙雪兰去检查昨天下的陷阱,运气还不错,套住了一只野兔。

兔子不大,毛色灰白,腿还微微抽搐着。

孙雪兰熟练地解开绳套,提着兔子说:“够咱们吃一顿了。”

沈彬咧嘴笑了笑:“总算有点盼头了。”

晚上孙雪兰剥了兔子皮,煮了一锅热乎乎的兔肉汤。

窝棚里弥漫着肉香,婧婧高兴得直拍手:“娘,叔叔,我要多喝一碗!”

孙雪兰笑着给她盛了一碗,叮嘱道:“慢点喝,别烫着了。”

沈彬端着碗喝了一口,热汤顺着喉咙滑下,暖得他心里发烫。

看着这对母女,沈彬突然觉得,这苦日子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

过了几天,天气渐渐转暖,雪开始融化,林子里湿漉漉的。

孙雪兰决定去镇上给婧婧买块布做新棉袄。

她临走前叮嘱沈彬:“你看着婧婧,别让她乱跑。”沈彬点了点头:“放心吧。”

孙雪兰背着个破筐,踩着泥泞的小路走了。

沈彬留在窝棚里陪婧婧玩,她拿根树枝在地上画画,小声问道:“叔叔,你会一直在这儿吗?”

沈彬愣了愣,摸了摸她的头:“不好说,也许哪天就走了。”

婧婧低下头不吭声了,小手紧紧攥着树枝在地上乱划。

沈彬看着她,心里很不是滋味,这小丫头太懂事了,让人心疼。

孙雪兰傍晚才回来,带回了一块蓝布,虽然粗糙但很结实。

她喘着气放下筐说:“跑了好几家店,总算弄到这点布。”

晚上她借着煤油灯的光,坐在炕边缝棉袄。

针线在她冻得发红的手指间穿梭,动作虽然慢但很仔细。

婧婧凑过去看,小声问道:“娘,做好了吗?”

孙雪兰笑了笑:“快了,明天就能穿。”

一针一线缝到半夜,小棉袄终于做好了。

婧婧穿上新衣服,高兴得在炕上蹦来蹦去:“娘,好看吗?”

孙雪兰摸着她的头说:“好看,咱们家婧婧最俊了。”

火光映在她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笑意。

夜深了,窝棚里安静下来,风从墙缝里钻进来,发出呜呜的响声。

孙雪兰突然转过身来,低声对沈彬说:“谢谢你这些日子帮咱们,要没有你,咱们娘俩熬不过这冬天。”

她的声音低得像耳语,眼里却闪烁着一点光芒。



沈彬摆了摆手:“别说这个,咱们互相帮衬罢了。”

孙雪兰没有再说话,转过身裹紧被子睡了。

沈彬躺在炕上,盯着屋顶的破瓦发呆。

窗外雪水滴滴答答地敲在瓦片上,仿佛在数着日子。

春天似乎不远了,可这窝棚里的日子,却还看不到尽头。

第二天早上,阳光透过破瓦洒进来,窝棚里亮堂了许多。

孙雪兰起了个大早,煮了点玉米糊糊。

婧婧穿着新棉袄跑来跑去,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沈彬看着这娘俩,心里既暖和又有点酸楚,这日子苦得像嚼冰一样,可她们却硬是咬着牙撑了下来。

沈彬端起碗喝了一口糊糊,低声问道:“雪兰,春天来了,日子会不会好点?”

孙雪兰愣了一下,抬头看了沈彬一眼,低声说:“谁知道呢,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的眼神里带着点茫然,但那股韧劲却没有消散。

沈彬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喝完碗里的糊糊,心里却暗暗下了决心:不管多苦,一定要帮她们熬过去。

雪化了,林子里湿漉漉的,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松针的味道。

清晨沈彬和孙雪兰裹上棉袄,带上绳子和斧头,去检查前几天设的陷阱。

阳光透过稀疏的树梢洒下来,雪水滴在脚下,踩上去咯吱作响。

孙雪兰走在前头,低声说道:“化雪了,野物该出来了。”

她蹲下身检查一个陷阱,绳结被冻得硬邦邦的。

她用冻红的手指慢慢解开绳结,沈彬站在一边笨拙地学着。

孙雪兰看了沈彬一眼说:“这活儿得细心,不然野物跑了,就白费功夫了。”

她手把手教沈彬怎么打结,手指虽然粗糙但很灵活。

沈彬试了几次,总算打出了一个像样的结。

孙雪兰点了点头:“凑合吧,多练练就好了。”

忙了一上午,他们设置好几个新陷阱,累得满头大汗。

回去的路上,沈彬发现了一丛野菜,长得绿油油的。

他高兴地说:“这能吃吧?”

孙雪兰蹲下看了看,掐了一片叶子闻了闻,点了点头:“能吃,回去煮了,能省点粮食。”

沈彬咧嘴笑了笑,跟着她挖了一小捆野菜揣在怀里。

晚上饭桌上多了一碗野菜汤,味道苦涩,咽下去就像嚼草根一样,但总算有点新鲜东西了。

婧婧皱着小脸喝了一口,嘀咕道:“好苦啊。”

孙雪兰摸了摸她的头说:“吃吧,总比饿着强。”

吃完饭,孙雪兰收拾好碗筷,坐在炉子边说:“我想去镇上,把冬衣换点盐和油,家里什么都没了。”

沈彬点了点头:“行,你去吧,我看着婧婧。”

孙雪兰抬头看了沈彬一眼,低声说:“那就麻烦你了。”

沈彬摆了摆手:“别说这个。”

孙雪兰没有再吭声,默默收拾出一个破筐,把几件旧棉袄塞了进去。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孙雪兰就背上筐走了。

她瘦削的背影在晨雾里渐渐模糊。婧婧坐在炕边,拿根树枝在地上画画,小声说道:“叔叔,你迟早要走的吧?我娘说你不是这儿的人。”

沈彬愣了愣,摸了摸她的头说:“也许吧,谁知道呢。”

婧婧低下头不说话了,小手紧紧攥着树枝划出一道道乱糟糟的线。

沈彬看着她,心里有点堵,这丫头小小年纪,就懂得了离别的滋味。

孙雪兰傍晚才回来,脸色不太好。

她放下筐,喘着气说:“冬衣不值钱,就换了点盐,油没换上。”

筐里只有一小包粗盐,灰扑扑的,好像掺了沙子。

沈彬安慰她:“有盐就不错了,慢慢来。”

孙雪兰叹了口气,坐在炕边发呆。

半晌她突然说:“场部来通知了,开春后要重新分住处。我得搬去女工宿舍,不能带婧婧,除非这窝棚……有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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