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在网上看见下面这张图,马上就猜到是在演绎张爱玲。不知道是电影剧照,还是AI画的,但是图非常棒!传神地表达了张爱玲过罗湖桥后挑夫一路小跑,她一路上气不接下气紧紧跟随的模样......
为了这一瞬间,我想写一篇《张爱玲的三个人生瞬间》的小文章,感叹一下张爱玲的人生选择。
张爱玲的一生,如同一部充满矛盾与隐喻的传奇小说。她以清醒的姿态选择孤独,以决绝的方式逃离桎梏,以沉默的姿态对抗误解。从上海文代会的旗袍到罗湖桥的狂奔,再到晚年的“自证存在”,这三个瞬间浓缩了她对自由的坚守、对命运的掌控,以及对“活着”这一命题的深刻诠释。她的选择看似冷硬,实则是乱世中保存自我的唯一路径。
第一个瞬间:旗袍与中山装的对抗。
1950年7月,张爱玲身着旗袍、外罩白绒线衫满心期待地踏入上海市第一届文代会会场,立刻成为清一色蓝灰色中山装海洋中的异类。这场会议本是她融入新时代的契机,她却以服饰为旗帜,无声宣告对集体主义的疏离。据说当时丁玲还在她耳边低声询问,“为何要如此的与众不同?” 错愕的张爱玲不知道是以怎样的心情参加完这次代表会的。
彼时,夏衍等前左翼作家曾试图将她纳入新的文艺阵营,她却直言“中山装简直是噩梦”。旗袍于她不仅是审美符号,更是“贴身的环境”——一种拒绝被规训的个体宣言。这种选择背后,有她对创作自由的警觉:当意识形态试图吞噬文学,她选择以出走捍卫“各人住在各人的衣服里”的尊严。
当天会后回家后,张爱玲便毅然决定离开上海。临行前甚至与最亲近的姑姑约定不再通信,不再联系,除非两人再见面。
有人不解,问张爱玲为何如此决绝,张爱玲说:连人的思想都要统一的地方,是无法让文化和艺术生存的。
第二个瞬间:罗湖桥上的狂奔。
1952年夏天,张爱玲以“张煐”之名在夏衍的帮助下办好护照去香港“继续因战争中断的学业”。当她跨过罗湖桥后,身后是挑夫狂奔扬起的红土,眼前是未知的香港。这一场景被她写入《浮花浪蕊》,成为文学与现实的互文。张爱玲说:“过了桥就是出境了,但是她那脚夫显然还认为不够安全,忽然撒腿飞奔起来,倒吓了她一大跳,以为碰上了路劫,也只好跟着跑,紧追不舍” 。
此次去国她轻装简行,连手稿都未多带,但带走了家族照片——这是对过往的割裂,也是对记忆的封存。
这一选择的紧迫性,源于她对新时代的敏锐预判。她曾因吃螃蟹面只吃浇头而被批“浪费粮食”,更因资产阶级出身和作品中的“纸醉金迷”成为靶子。与其说她在逃离政治,不如说她在逃离一种将个体碾碎为“蓝蚂蚁”的生存逻辑。罗湖桥成了她人生的分水岭:跨过去,是孤独的自由;留下来,可能是老舍、丁玲、沈从文般的悲剧。
第三个瞬间:报纸上的“自证存在”。
晚年的张爱玲隐居洛杉矶,剃光头发、穿塑胶衣、四年搬家180次躲避“蚤患”。她曾以手拿报纸拍照的方式与世人见面,并自嘲道:“在老照相簿里钻研太久,出来透口气。跟大家一起看同一头条新闻,有‘天涯共此时’的即刻感。手持报纸倒像绑匪寄给肉票家人的照片,证明他当天还活着。”
那一天是1994年7月8日。金日成猝死是那一天报纸的头条。
张爱玲在人生最后一程仍保持着优雅体面和自嘲的能力,也是一种境界吧!
她并非麻木于孤独,而是主动选择了极简的生存状态。正如她所言:“在没有人与人交接的场合,我充满了生命的欢愉。”与其说她在躲避虱子,不如说她在躲避世俗的窥探与评判。这种近乎偏执的自我保护,让她得以在病痛与贫困中完成《小团圆》等遗作,将未竟的文学之火托付给时间。
不懂张爱玲的人习惯于以“凄凉”定义她的晚年,却忽略了她同时代作家的命运:老舍投湖、傅雷自缢、沈从文扫厕所、丁玲被批斗得不人不鬼……而张爱玲健康自由地活到了1995年。她的“凄凉”恰是清醒的代价——用离群索居换取思想的完整,用异乡漂泊延续写作的生命。
沈万三,胡雪岩的故事,说明财富决定不了命运;
夹边沟的故事,说明知识也决定不了命运;
张爱玲的出走,胡适之先生南渡,说明认知才能真正的决定命运……
张爱玲的人生选择始终围绕一个核心:在时代的夹缝中,以最小的妥协保存最大的自我。旗袍是抵抗,罗湖桥是突围,报纸是宣言。这三重瞬间构成了一部非典型的生存史诗:那不是简单的轰轰烈烈的英雄主义的抗争,而是智者的低调的迂回与顽固的坚守。正如她笔下的曹七巧,“三十年来她戴着黄金的枷,用那沉重的枷角劈杀了几个人,没死的也送了半条命”——而她自己,选择用孤独的枷劈开一条了生路。
-----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