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公反对把鱼摊生意停在他这一代。他曾想把爸送去农会,但爸不愿意,他便拿了一笔钱让爸创业。「卖鱼太苦啦。」阿公曾对我说,没说出口就是阿公不会让你卖鱼。
家族事业,家族是业。
家族把事业变成了自己的责任,这就是摊贩家族的共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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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卖鱼是因为他创业失败,无心在自己的事业上。要养活一家子,总不能靠80岁的阿公卖鱼过活。鱼摊、肉摊、菜摊大多是家族事业,市场的生意得收现金,请外人怕被偷;从凌晨开始的生意,不好请人,要请就请自家人。
要请自家人,开薪水都是小事。初中时去市场帮忙,我问阿公要拿多少,他抽屉拉开没说话,没说话是要我自己拿。「随你拿。」爸也这样说,拿了薪水没了零用钱。接班后,开始发月薪才知道养一个家人有多贵,从老板退下当员工的父深知鱼摊赚多少,一开口就是几千
鱼摊这种家族事业,请各位家人来工作,是给好给满的情绪。「这摊没你不行。」「你没来,都少赚几万了。」
等到有人要接班时,「这个家需要你来接。」「这个家没有你会倒。」「你都吃家里那么久了,该还了吧?」类似乡土剧的话,也在我现实生活中上演。被家人,需要把家族事业变成自己的责任,这是摊贩家族的共业。
自以为是维系家族的细绳,而那细绳捆的其实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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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班,是大家家的压力,不是几代摊贩的使命,而是要有个人接下让其他家人活下来的任务。有比较好的长辈会说卖鱼,顺便去找家公司也行。但要留下一个,也无不可。
26岁那年,我留下来当鱼贩,一方面为了追求财富自由,涉及也所有家族可能面临分崩离析。留下来且撑着的人自以为就像维系家族的细绳,那细绳是捆着自己了。
接班后的几年,发现这是烂摊子时,我在熟悉的菜市场晃荡,看哪是媳妇熬成婆婆的阿姨,突然想到很久没混阿姨的老公。问她看到「尪兄弟?」「往生了,死她一死也好啊。」你边笑边用菜瓜布刷着砧板,泡沫猪的红血。
血混于脏水,刮了一遍,泡沫又染红了。「解脱啦,下班了啦。」阿姨说。那是个收货摊的下午,阳光晒出了市场的血水。「走啦,一起私奔,离开这悲伤的地方啦。」我开玩笑地说。阿姨却回道:「我孤身一人,自由啊自由,哪像你还有三代要顾。」她语气快乐,已经走过几十年了,而我走吗?
我离开了鱼摊,那个家族是业,曾经说过这个家族没有你会倒,但仍然活得要死不活,没有更差,也没有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