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9年三四月间,宝安县长谭达仑提出将县城从南头迁往深圳,由于争议过大,广东省派了一个调查组到宝安县进行调查。调查的结果,是宝安县大部分人的意见是不支持迁城,其中一个重要的理由,便是迁县城所需经费县里出不了,当时全县的重心都放在了修筑宝深、宝太两条公路上,而修路的钱,也正在挠头。《》


1927年英国人拍摄的深圳河及深圳墟一带

为什么要修路?

虽说现在深圳的交通四通八达(塞车也令人脑壳疼),但时间回拨到100年前,宝安县的交通真的就是个大问题,尤其是县城南头,无论是往东部重镇深圳,还是往西路的经济中心沙井一带,均是十分不便。


民国初年,南头仅有小路沟通深圳

1925年,宝安学会副会长曾子琴在《我邑公路刍议》一文中写道:

“南头为首治之区,虽僻在西陲,交通自必须与各乡村联络,方克收指臂之效。然县城与东中西各路之交通,叠岭重峦,羊肠鸟道,非舆骑之可长驱,故异常阻碍。倘东路人士(如布吉,沙湾等乡)往南头,则须由广九车至香江,转船至后海。由南头至东路,亦复如是。时间经济,既感不便;转折周多,尤觉其烦。故两地往来,殊形里足。”

曾子琴还比喻道,“因交通之困难如斯,故所谓亲民官之县长困守卫署,有如青春少妇,长处闺中,足不出户”。

而在1929年11月25日宝安县长胡钰所撰写的《宝安县政计划书》中,亦提到“同属一县之地往返动辄数日,强求捷便,在在皆须假道于香港……”由于交通不便,宝安县政府对于边远的确的管辖是十分吃力的,尤其是经济最为发达的沙井一带,由于群山阻隔,宝安县对其治安管理是鞭长莫及,从而造成当地土匪横行、地方百姓好斗的局面。


佛子坳和大茅山是四区、五区与一区、二区的屏障

那怎么办呢?曾子琴给的答案,便是修路,尤其是要修南头沟通深圳以及西路(现松岗、福永、沙井、公明等地)的西路的公路。胡钰当县长的时候,宝太、宝深两条公路已在修建,但他还是提到,“唯一补救之方,厥为敷筑公路。”

而在那场迁城辩论中,支持一方称南头交通不便,深圳交通四通发达,而反对者则把两条公路搬出来,称公路一旦修成,南头的种种弊端均可迎难而解。

可见,当时的宝安县是十分看重这两条公路的。

修路筹备

1929年2月,在筹集一部分经费后,宝安县政府做好规划,将修筑公路。项目第一期兵分两路,一则修筑宝深路,即县城南头直达重镇深圳,全长约40里,这一段成为省道;二则修筑宝太公路,即南头至东莞太平,全长约为90里,这一段成为县道。两条路均分四段开筑,分批进行。


广州《民国日报》关于宝安筹建宝深、宝太公路的报道

据说,原来计划的宝太公路的走向,与旧时新安县的驿道类似,都是绕道石岩,经公明到松冈。后来经过新桥乡绅曾克齐的建议改为修建绕道下十围,经福永、沙井再到松冈的路段。

谭达仑就任宝安县长后,积极推动宝深路的修路工程,于6月25日正式公开“招标”。7月1日,经过“公开招标”,宝深公路路基工程由香港两和工程公司负责施工,在签订合同后,香港公司评估三月可完成路基工作。修路工作进展似乎是十分顺利。

路线争端

然而,在开工后不久,关于公路的走线,引发了巨大的争端。这个争端并不是上文提到的宝太线改道,而是宝深线第四段的取线。

在当时的深圳一带,主要有两个重要交通点,一个是深圳墟,另一个则是广九铁路深圳站。按当时的西区善后公署批准的规划,宝深公路的取线,是经上埗、赤墈村,再接深(圳)罗(湖)公路,如此可北接深圳墟,南通深圳站、这条线路正介于两地之间,且线路笔直,所经之地大部分为平地农田,不用“拆迁”、开山、迁坟,涉及赔偿较少。


1916年上埗村一带

西区公署认为,如果改线路,则宝深路须多次绕弯,并且还要征用蔡屋围的房屋,才能直达深圳墟。当时省里还派了一个叫黎浩良的工程师下来勘测,核实情况。

就在此时,宝安县第三区区党部、深圳商会、商民协会、安仁善堂、深圳高小学校等团体向省里告状了。

呈报上称,现宝深路的规划与事实不符的,按照原县长郑启聪(1929年3月9日离任)的公布的规划,宝深路就是由上埗村,经蔡屋围,直通北山墟,最早到达深圳墟。但黎浩良竟然听从蔡屋围少数人的请求,私自更改路线,选择在上埗村处改道,将终点设在深圳站。


终点设在深圳站的大概路线

上埗村离深圳墟五里,而深圳站则离深圳墟有三里,如此取线,则公路修建对于深圳墟的用处打的折扣。所以,他们请求公路线路按原规划进行。

两个月的拉扯

省建设厅接到“状纸”后,也是一头雾水,因为宝深路的修筑规划、勘测都直接由西区善后公署批复,他们都什么情况都不知道,于是就根据8月份新上任的宝安县长胡钰的呈报,让宝安县将西区善后公署的批复以及勘测的文件上呈,而修路则暂时停止,等候解决办法的提出。


广州《民国日报》关于宝深公路路线争执的报道

10月5日,省厅下达命令,让宝安县长按现有规划,继续施工。不过胡钰将这个事情一拖再拖,半个多月都没有动静。此时,宝安县筑路委员会委员也提出,由县城直达深圳站的路线已经修得七七八八,改线实属深圳商民带有私心,瞒骗上级提出的,他们希望接着原来的工程继续修筑。于是省厅请求省政府向胡钰施压,要求他三日内按照批文办理,但直到11月,胡钰依然按兵不动。


《宝深公路路线已决定》

12月上旬,广东省政府第五期委员会第三十七次会议召开,会议做出最后决定,支持深圳商民的请求,宝深公路第四段路线为上埗岭经蔡屋围至深圳墟。省政府认为,原西区善后公署所决定的以深圳站为终点的方案,对于深圳当地经济发展的作用,远不如以深圳墟为终点站的方案。

就这样,持续两个多月路线争端,在此结束。

新的问题

在深圳商民争取修改路线的同时,宝深公路和宝太公路的第一段都基本完工,但接下来的事就是宝安县政府必须面临的事了。

当时的宝安县,经济条件是十分之差的,修路要让县政府掏钱是不可能的,当时修路的钱主要就是来自民间,除了摊派到全县人民外,还有部分由企业、市民认股出资,因此,两条公路的属性都“民办”。


关于宝太路集资的报道

在修完宝深两段、宝太一段后,两条路的修筑工作便难以推进,没钱了。1933年,宝太公路还有三十三公里没有完成修筑,宝深公路还有十七公里没有完成修筑。


广州《民国日报》报导的两条公路修筑情况

1934年的《宝安县地方纪要》提到:“公路之完成者,只有深罗公路(起深圳至广九铁路罗湖站)、沙深公路(起沙湾墟之深圳)……余如宝深路为省道,(起县城至深圳),宝太路为县道,(起县城至东莞之太平),虽经开筑,以股本未足,暂告中止”。当时的宝太路,也只有第一段才可通车。


笔直的宝深路

不过,宝深、宝太两条路,对于当时整个宝安县来说,依然是十分重要的,尤其是宝深线,因为连接广九铁路,尽管路没有完工,但至少线路已经开发,勉强可以行走。

修路难

就在这么磕磕绊绊下,时间来到了1938年。9月3日,宝安县长梁宝仁下令继续修筑宝深公路。但一个月后,日寇侵犯华南,宝安沦陷,修路工作在此中断。而沟通宝安东西部的宝深、宝太路,日寇都在重要位置布置重兵把守。


日寇轰炸宝太路

实际上,在此之前,日寇便经常派战机轰炸两条公路。在占领宝安后,日寇又视两条公路为重要补给线,而为了切断他们的联系,游击队也经常性的派兵力破坏公路。其中最有名的,便是1939年9月发生的火烧大涌桥事件。

大涌桥是大沙河上唯一的一座公路桥,地位十分重要。9月8日,王作尧率第二大队奔袭南头城日军,同时第四政工大队长黄木芬率部烧毁宝深公路的大涌桥,以切断南头与深圳两敌之间的联系,确保部队突袭南头日军成功。火烧大涌桥王作尧率部逼近南头,破坏敌人的电话线,伏击袭扰来往的车辆、伪军,使据点内的日军惶惶不可终日。同年11月,趁日军兵力薄弱,王作尧率第二大队围攻驻宝安南头日军,迫敌逃窜,第二大队遂收复县城。


火烧后的大涌桥

宝安沦陷期间,原本就没修好的宝深、宝太两条公路都遭到了比较严重的破坏,路况堪忧。战后,宝安县重新发起修路,但由于经费问题,修路的工作依然是十分吃力,尤其是被火烧掉的大涌桥,直到1948年5月,依然只是一座临时桥,汽车勉强能通过,但一遇到大雨,便走不了车。此外,抗战中,宝太路上的几座被烧毁的木桥,此时依然没有修复。


《深圳通讯》的报道

在1948年创刊的《深圳通讯》杂志,多次提到了宝深公路的“惨状”:“宝深公路历久不修,路面凹凸,桥梁腐坏,当车行时,跳上跳落,如驾小舢,浮于惊涛骇浪中,随时有覆车伤人可能”(第一期);“公路太坏了——宝深公路迄未通车”(第八期)。

最终修成

直到1949年10月,宝深、宝太两条公路依旧没有竣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路,终于修好了。

1953年,宝安县政府从南头迁往深圳,宝深-宝太公路线也最终被叫成宝太路。与解放前的土沙路不同,新建立的人民政府对宝太路进行的大力修建,路况较之前大有改善。


已纳入107国道的宝太公路

(1955年分省地图)

深圳市成立后,政府在原宝太公路的基础上,建造了有名的广深公路。上世纪80年代起,广深公路是广深经济走廊最繁忙的通道。

而原来的宝深公路,后面则发展为深(圳)南(头)大道。特区成立刚时,当时的这段路只是一条简易公路,由碎石和泥土混合铺垫。1980年,深圳市政府在蔡屋围到上步工业区2.1公里的碎石路面上铺上沥青,深南大道由此诞生了。


80年代的深南大道

如今的广深公路和深南大道,已成为深圳市的交通主干道,串起了整座城市。

加入交流群

让我们一起来谈谈深圳历史

2025-02-27

2025-03-20

2024-12-30

资料来源:

广州《民国日报》

《民国时期深圳历史资料选编》


ad1 webp
ad2 webp
ad1 webp
ad2 we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