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小芳正窝在沙发上看电视,一边啃着她最爱的辣条,一边翻着手机上刚到手的工资短信,眼角眉梢都透着点轻松。这是她工作五年来第一次不用马上把钱转回老家,也算是人生小小的里程碑。
她给自己定了个小目标:先不打钱,试试看他们有没有人问。毕竟,这四年,她一个人承担了弟弟小军在城里读大学的所有花销,学费、住宿、生活费,每月按时打过去,就像一台人形ATM机。父母从来没问她日子难不难,工资够不够,连句“辛苦了”都没听过。
她不是没想过停,可每次弟弟打电话,一声“姐”,就让她心软得一塌糊涂。“姐,你给我转两千,我下周期中考试,不想出去打工了。”她想想也不是大事,咬咬牙就又转了。
可这次她真有些累了。
结果不到五天,她妈就找上门来了,拎着个塑料袋,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旧毛衣,一脸不高兴地坐在她家沙发上,还没等小芳倒水,她就张口来了句:“你这月怎么没打钱?”
小芳一愣,手里的杯子都差点没拿稳:“妈……不是说好了,供他四年读书?现在毕业了,他也该自个儿找工作了。”
“找啥工作?你弟说要考公务员,还得培训班的钱呢!”她妈眼睛瞪着她,语气像是在质问。
小芳苦笑:“他大学四年,一边打游戏一边玩手机,没见他认真复习过几天书。你确定他真是想考公务员,不是拖着不去工作?”
“你这是说你弟懒?”她妈声音高了八度,“你就一个弟弟,他要是不靠你,难道靠我和你爸那点破地?”
“可我也不是摇钱树啊,妈。”小芳忍不住了,语气也硬了起来,“我在城里房子还在租,饭都不敢点外卖,就为了每个月往家里转几千块。我自己连个像样的包都没买过。四年了,已经不是个小数了!”
她妈听了不但没心疼,反倒更来气了:“你这说得倒轻巧,姑娘家花那么多钱干嘛?再说了,供弟弟读书本来就是应该的!你弟要是考上公务员,以后还不是你脸上有光?”
“可我脸上有没有光你们根本不在乎吧?”小芳放下手里的杯子,站在窗前背对着她妈,“你们从来没问我想不想过好点,从来没问我存了多少钱,连谈个对象都得我偷偷来,因为一提起男的你们就问‘愿不愿意帮你弟’,他要不帮就是不靠谱。”
屋里突然安静了两秒,小芳的嗓子有点哑了。
她妈终于开口,语气缓了点:“那你弟还没结婚呢……你总不能现在就撒手不管吧?”
这句话像把刀扎在小芳心口。
“妈,你听听你自己说的是什么话?从上学到毕业,我供他吃供他住,现在毕业了,还要我给他结婚出彩礼、买房钱?”她忍不住回头看着她妈,“那你生他干嘛的?为了让我养他一辈子?”
“你这说的啥话!”她妈脸一下涨红了,“当妈的还能害你咋地?你弟是男孩,他以后还得撑起这个家!”
“可我不是家外人啊!”小芳的眼泪一下就下来了,“我二十岁出来打工,吃的苦你们从来没问过,生病了也不敢请假,就是怕钱少了影响你们开口。你们口口声声说我弟以后能报答我,可我连他一个谢谢都没听过!”
那晚母女俩吵得不可开交,邻居都听得见动静。
小芳后来蹲在厨房哭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起来,眼睛肿得像核桃。她妈拎着袋子走了,临走前还丢下一句:“你以后就不是我女儿了!”
她咬着牙没回话。也没送。
一个月过去,她果真没再打过一分钱回家。
弟弟倒是发过几条微信,大概意思就是:“姐,你怎么回事?妈回来一直骂我,说我都留不住个姐姐。”
小芳看着消息,眼睛一热,但终究没回。她不是狠心,是明白,如果再不立住这条界限,她这辈子都别想过自己的生活。
朋友劝她:“要不你跟你妈好好谈谈?她只是观念老,不是真的不爱你。”
小芳摇头:“我知道她是我妈,可如果她永远都只看得见我弟,不管我受多少苦,那我就只能自己学会保护自己。”
半年后,小芳换了份工作,收入高了不少,终于租下了一个带阳台的小套间。她第一次给自己买了一个心心念念的真皮包,还悄悄去报了个法语班,计划明年去法国旅行。
至于家那边,妈妈偶尔还是会打电话过来,语气软了一些,开始说些“你弟现在也想找份工作了”“家里最近种地也有点收入了”的话。
小芳不再那么抵触,但也没再回到当年那个“言听计从”的状态。
她只是轻轻地说:“妈,我不是不想帮家里,但我也得先过好自己的日子。你们不是常说,姑娘家要自立吗?那我现在就是在自立。”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会儿,传来一声叹息:“哎……你长大了。”
小芳笑了笑,看着窗外暮色下的城市,心想:这不是长大,是终于知道,谁的日子,谁得自己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