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长官,家中米缸要见底了。”1949年深秋的北京胡同里,张治中裹着旧棉袍叩开傅作义宅门,寒风中这句话说得轻,落在石板路上的分量却重。刚投诚的原华北剿总司令怔了怔,转身吩咐副官取来两封银元,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院落里格外清脆。

这番场景被胡同口晒太阳的老太太瞧见,成了四九城里流传月余的谈资。谁也没想到,曾在重庆谈判时与毛泽东共饮茅台的原国民党陆军上将,会在新政权眼皮底下为生计犯愁。更令人意外的是,两个月后周恩来在政务院会议上突然拍案: “马上拨六千元给文白先生,要快!”



时间倒回1924年的黄埔军校,周恩来与张治中初遇便结下不解之缘。彼时担任政治部主任的周恩来常穿褪色中山装,而教育长张治中的黄呢军装永远笔挺。某个闷热的午后,两人在珠江边散步时谈起时局,周恩来突然驻足: “文白兄觉得,穿军装的和穿布衣的能成真朋友吗?”张治中摸着锃亮的铜纽扣苦笑: “润之先生说过,阶级不同也能同志。”

这番对话在二十五年后显出深意。当张治中决定留在北平,南京方面扣留了他全部家当。北平东四六条的宅院里,张家十口人挤在三间厢房,连取暖的煤球都要数着用。傅作义借出的二百银元,在物价飞涨的1949年只够维持半月开销。



周恩来得知此事时正在批阅西北剿匪战报,钢笔尖在纸上洇出墨团。他叫来秘书下达指示前,特意叮嘱: “别说是我个人的意思,就讲这是组织对民主人士的关怀。”这笔相当于当时高级干部十年工资的巨款,最终以 “特别补助”名义送到了张家。有意思的是,汇款单上收款人写的是张夫人洪希厚,周总理的细腻可见一斑。

两人的情谊早在1925年就埋下伏笔。周恩来与邓颖超在广州结婚时,张治中悄悄往新房塞了五块大洋——那是他半个月的薪饷。二十四年后,当张治中的女儿张素我留学英国急需学费,周恩来特批外汇额度时笑道: “当年那五块大洋,现在该算复利了。”



北平和平解放初期,像张治中这样的起义将领处境微妙。毛泽东曾在中南海宴会上半开玩笑: “文白先生现在是无产阶级了,我们共产党最擅长搞无产阶级革命。”话虽如此,当张治中提出想去琉璃厂淘换旧书时,警卫员发现总有三五个便衣默默跟在黄包车后。

1950年春,张治中拄着拐杖走进政务院会议室,腿疾让他额头沁满冷汗。周恩来见状立即中止会议,当着众人面蹲下为他揉捏膝盖。这个画面让在场干部面面相觑,却让张治中红了眼眶。后来苏联专家诊断他患的是股骨头坏死,周总理特批进口药物时加了句: “用我的保健费。”



新疆和平解放协议签字那天,张治中握着钢笔的手不住颤抖。他想起1945年在迪化与周恩来彻夜长谈,窗外是茫茫戈壁,案头是摊开的地图。周恩来当时用红铅笔圈出伊犁河谷: “将来这里通了火车,文白兄可要带我去吃哈密瓜。”十年后兰新铁路通车时,张治中托人捎去整筐哈密瓜,附的信笺上只写: “君诺已践。”

晚年的张治中住在北京西总布胡同,书房墙上挂着周恩来亲笔题写的 “风雨同舟”。每月5号必有工作人员送来时鲜果蔬,说是 “组织上照顾”,但张家人都清楚缘由。1969年张治中逝世时,病榻边的录音机里循环播放着周恩来在追悼会上的悼词录音——那是在特殊年代里,一位共和国总理能做的最后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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