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妈,咱家又不缺钱,干嘛非要把彩礼从五千抬到五万?"我握紧拳头,指甲几乎陷进掌心,声音在我们家那间十平米的小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那是一九九五年的春天,家乡小城刚刚开始有了些许变化的气息,老旧的砖瓦房之间,偶尔能看见新起的三四层小楼。
我叫李巧云,今年二十二岁,在县供销社做出纳,每月工资一百六十多元,再加上季度奖金,小日子过得还算滋润。
在单位食堂打饭的时候,总有同事夸我"巧云啊,你这份工作好啊,铁饭碗,多少人羡慕呢"。
我男友王建国是县纺织厂的普通工人,车间里的捻线工,每天与轰鸣的机器打交道,一双手常年粗糙发红。
我俩是在一次街道组织的联谊晚会上认识的,他唱了一首《走进新时代》,嗓音浑厚,站在舞台上的样子格外精神。
相恋两年,我们踏实本分得如同身边每一对普通情侣,他总是骑着那辆"永久"牌自行车,带我去城郊的小河边散步,或是在周末挤公共汽车去百货大楼看看新到的商品。
"傻闺女,你懂什么?"母亲蹲在水泥地上择菜,手里的菜刀在菠菜根上来回切剁,发出"咚咚"的声响,头也不抬地说,"听说他哥在国营厂子里当了技术能手,工资奖金翻了好几倍,说不定还能分到楼房呢。亲家那条件,咱们不得多要点?"
母亲赵凤兰在粮管所当会计,一辈子精打细算,别看她身材瘦小,性格却倔强得很。
自从父亲因病去世,家里重担全落在她肩上,我从小看着她那双手是怎样在算盘上"噼里啪啦"地拨打,又是怎样在夜深人静时缝补衣服,针线穿过布料的"窸窸窣窣"声,是我童年的摇篮曲。
她供我上完中专,已是用尽全力,那些年,她总穿着一件深蓝色的确良外套,一穿就是好几年,领口袖口都磨得发白了还舍不得换。
如今看到攀上"高枝"的机会,自然不肯放过,这段时间,母亲走路的步子都轻快了许多。
"建国一家子老实人,他哥哥的成就跟他有什么关系?五万块,他们哪来这么多钱?"我眼眶发热,想起建国曾经说过,他家里还有上高中的弟弟要养,父亲在纺织厂当门卫,一家人住在厂里分的四十平米的老宿舍里。
"有出息的人家想办法也会有的!不是还有亲戚朋友可以借嘛!"母亲拍拍围裙站起来,灶台上的铁锅里,青菜翻滚着冒出热气,"村里刘寡妇的闺女不是嫁到县城去了吗?听说彩礼都要了三万多呢!咱也不能太便宜了不是?"
母亲脸上带着我从未见过的势在必得,走到厨房里,用铁勺子搅动锅里的菜,"不值这个数,我绝不会把女儿嫁出去!"
母亲说这话时,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仿佛看到了一条通往幸福的康庄大道。
我心里又酸又涩,像是嚼了一口没熟透的青果,又咽不下,又吐不出。
厨房里,老旧的抽油烟机"嗡嗡"作响,勉强吸着油烟,却总有一股烟味弥漫在屋子里,就像现在弥漫在我心头的苦闷。
第二天,建国来找我,脸色沉重得像是扛了一整天的纱线筒,"巧云,你妈真要五万块彩礼?"
春日的阳光洒在街道上,路边的杨树抽出嫩芽,一阵风吹过,几片树叶在我们脚边打着旋儿。
我抿着嘴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低头看着自己脚上那双褪了色的帆布鞋。
"我知道,你妈是为了你好。"建国苦笑着摇摇头,"可我家里……我爸一个月才一百多,我妈是家庭妇女,弟弟上高中每个月还要交伙食费……"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像是被春风吹散了,"我去和我爸妈商量商量。"
看着他落寞的背影,我的心像是被人用钝刀子一下一下地割着,疼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与闺蜜小芳商量对策时,她家的老式电风扇"吱呀吱呀"转着,叶片上积了一层薄灰,仿佛也在为我的处境叹息。
小芳家的院子里晒着的被单被风吹得鼓起来,像是要飞走又飞不了的梦,带着一股阳光的气息。
"巧云,你妈也是为你好啊。"小芳递给我一块冰糖葫芦,酸甜交织,就像我当下的心情,"就是这法子有点偏了。"
冰糖葫芦的糖衣在口中化开,山楂的酸味随之而来,我的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掉。
"五万块,建国他们家哪拿得出来啊?这不是把人往绝路上逼吗?"我抹着眼泪,声音哽咽,"这又不是在城里,哪来那么多彩礼钱?"
"要不咱们演一出戏?"小芳眨了眨眼睛,额前的刘海随着风轻轻摆动,"让你妈知道,钱不是万能的,感情才最重要。"
就这样,我跟建国商量好"假分手",决定上演一场戏,给我那固执的母亲一个教训。
那是个周末的下午,我和建国约在街心公园见面,故意选在人多的地方。
街心公园的石凳上,我和建国大声争吵,确保被周围的邻居看见。
"巧云,为了你妈那五万块,咱们真要分手?"建国的声音比平时大了几分,却还是忍不住红了眼圈。
虽然是演戏,可说出这样的话,我的心还是一阵阵地发疼,就像被人揪住了一样。
"建国,不是我不爱你,是我妈非要这么多彩礼,我有什么办法?"我抬高嗓门,眼泪却是真的流了下来。
公园里的老槐树沙沙作响,仿佛在为我们的爱情哀叹,不远处,几个下棋的老人朝我们投来好奇的目光。
不到三天,消息就传遍了四邻八街,在这个小城里,什么事都藏不住,特别是关于彩礼这样的大事。
街道办事处的喇叭里正播放着《东方红》,嘹亮的旋律在早晨的空气中回荡,而我和建国"分手"的消息,则是以更快的速度在各家各户之间传递。
母亲的脸色从得意变成了惊慌,她穿着那件深蓝色的确良上衣,走街串巷,向亲朋好友解释:"不是我要价高,是人家压根不舍得花钱娶媳妇!"
然而情况更复杂了,母亲在街上遇到建国的婶子,那是个嘴巴厉害的女人,平日里在市场卖豆腐,认识不少人。
她当众斥责母亲:"赵会计,你也是见过世面的人,怎么开口就要五万?你闺女是金子做的吗?这不是把人往死路上逼吗?"
母亲被堵得说不出话来,脸上火辣辣的,仿佛被人扇了一巴掌。
那晚母亲回家时,脸色灰白,像是一下子老了几岁,眼角的皱纹更深了。
她坐在我们家那张缺了一角的方桌旁,一言不发地摘着豆角,仿佛要把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那可怜的蔬菜上。
厨房里,电饭锅"咕嘟咕嘟"地煮着米饭,散发出熟悉的香味,可这氛围却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巧云,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她突然开口,声音里有我少见的疲惫,"我这辈子命苦,你爸走得早,让我一个人把你拉扯大,容易吗?"
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洒进屋里,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母亲的脸在月光下显得更加憔悴。
"咱们家没啥能给你的,就别再跟我一样过苦日子了。你看看,现在有钱人家的日子多好过,电冰箱、彩电、洗衣机,样样都有。"
母亲的眼里闪着泪光,手中的动作却没停,"我不就是想让你嫁个好人家,过上好日子吗?"
这是我第一次听她提起自己的辛苦,听她直白地说出对我的期望,我心头一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仍坚持着计划。
接下来的日子,我假装接受了相亲,频繁出入县城新开的"红双喜"饭店,那是当地最高档的餐馆,红漆大门上的铜环擦得锃亮。
母亲满面春风地告诉邻居们:"对方家里开货运公司的,条件好着呢!小伙子人模人样的,还有私家车呢!"
邻居们羡慕地看着我,眼里充满了艳羡,而我却在心里暗自叹息,知道这一切不过是虚假的泡影。
转机发生在六月初,那天,天气格外闷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气息,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雨季。
建国所在的车间因为提前完成任务,全体工人获得奖金,这在当时可是不小的喜事。
他没有像很多人那样跳槽去私营企业,虽然那里工资更高,但他觉得国营厂子更稳定,更有保障。
他日复一日地精进技术,从普通工人做到了小组长,厂长亲自点名表扬了他,还奖励了一块上海产的手表。
县广播站的喇叭里播报了这个消息,建国的名字被念到时,我正在院子里摘晾晒的衣服,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像是灌了蜜一样甜。
母亲也听到了这个消息,她正在院子里的水龙头下洗衣服,搓衣板上的衣物发出"沙沙"的声响,洗衣粉的泡沫在盆里翻滚,就像她心中翻腾的懊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