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5月22日,《申报》刊登了一条消息:“市警局于昨日午后6时,在南京路大新公司门口……枪决抬价收兑银圆,企图扰乱金融,破坏治安之匪徒张权、李锡佑等人。”
彼时,解放大军逼近上海,郊区甚至都可以听得见炮火连天的声音,整座城市处在黎明到来前的兵荒马乱之中。
面对一触即发的大战,两个“经济犯”的死,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更没有多少人想到,这两个被枪决的“匪徒”,差一点就在上海上演了“西安事变”,差一点就改变了这座城市的命运。
01 黎明前夕
张权是河北武强县人,早年曾在日本留学。
抗战时期,张权是国民党唯一一支战车部队团长。
在与日军大大小小数十次战斗中,他率领部队奋勇杀敌,重创日军,屡立战功,曾经得到过蒋介石的当面嘉奖。
但是张权对于蒋介石本人并没有多少好感。
上世纪四十年代,他和周恩来、董必武等共产党人来往密切,而且热衷于学习马列著作。
随着时间的推移,张权越来越深信中国革命要取得胜利,中国人民要实现独立富强,非马克思主义不可。
抗战胜利后,他在南京见到了蒋介石,曾经当面规劝其为民族大义考虑,停止内战。
但是蒋介石一心反共,根本听不下去这种劝谏,反而狠狠斥责了张权。
从那以后,张权就对国民政府心灰意冷。
他曾偷偷和亲友抱怨说:“蒋介石媚外窃国反人民,实乃千古罪人!”
正因如此,解放战争期间,“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张权为我党提供了大量有价值的情报。
解放大军百万雄师渡江前夕,他曾经不顾自身安危,亲自冒险前往国民党长江防线观察记录,花了整整三天三夜时间制作了一幅“长江沿线布防图”。
这份极其珍贵的“布防图”,后来被交给了解放军指挥部。
我军以此图为参考,胜利渡过号称天险的长江。可以说,张权为渡江战役的胜利,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解放军占领南京后,国军孤注一掷,在上海集结了9个军、24个师、6个交警总队,总兵力共约23万人,构筑了各种坚固的防御工事,碉堡、地雷、电网、壕沟星罗棋布。
对于上海来说,决一死战的时刻到了。
1949年5月初,蒋介石亲临上海,坐镇复兴岛,扬言要固守到底,在这个决定生死的关头,张权不由得忧心忡忡。
三大战役结束后,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国民党政府的溃败已经成了定局。只不过蒋介石不肯死心,仍要集中兵力,负隅顽抗。
可是即使是国军坚决抵抗,最多也就是将上海解放的时间往后拖一点而已,改变不了历史的大潮流。
对此,张权心中再明白不过。
他和秘书王亚文说:“徐蚌战争中,国军有精锐的部队,有最新的美式武器装备,尚且打不过解放军,一败涂地。上海一隅,虽号称数十万之众,均残渣余孽,还想作最后挣扎,徒然多死些老百姓而已。”
02 生死关头
张权的秘书王亚文,不是一个普通的秘书,他是我党的地下活动者。
早在解放战争进入战略反攻阶段之时,中央军委就预见到“蒋介石必定会在上海这座远东第一大都市孤注一掷”,决定选派骨干在国军中进行策反。
而王亚文,就是接受组织委派,暗中潜伏在上海的“策反”人员之一。
在他的劝说和鼓舞下,张权决定放手一搏。为了尽最大努力减少损失,为了避免上海沦为一片焦土,更为了避免600万市民生灵涂炭,张权默默下定决心,要改变这场战争的走向。
在王亚文的牵线下,中共中央上海局宣传部长沙文汉联系上了张权,暗中支持他发动起义。
但是要起义,光靠张权一个人的力量肯定是不够的。
彼时,国民政府在上海的统治力量还相当强固。除30万正规部队外,警察、特工系统也十分庞大。尤其是蒋介石亲临上海后,军统巨枭毛森亲自负责安全警卫工作,森严壁垒,可谓滴水不漏。
所以,张权必须找一些盟友。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驻在复旦大学的132师师长李锡佑。
两人既是同学,又曾结拜过兄弟,而且李锡佑内心深处也比较偏向共产党,是最好的伙伴。
果不其然,张权找上门后,两个人一拍即合,立刻达成了约定。
然而,就在张权等人紧锣密鼓地筹备起义时,临近灭亡的国民党已经几近疯狂。
三大战役的决定性胜利,为解放军进军全中国创造了极为有利的条件,同时使国民党集团产生了严重的挫败感,国军内部到处弥漫着紧张和焦虑。
蒋介石害怕国军将领临阵脱逃,更害怕他们临阵倒戈,所以连番对守卫上海的将领展开训话。
他让汤恩伯宣读《战令十条》,一连说了10个“杀”字,恐吓国民党将领不得有二心。
在座军官,个个听得心惊胆颤,头皮发麻。
此外,蒋介石还以“校长”的身份,召开黄埔和中央军校毕业的高级将领座谈会。座谈会上,老蒋恩威并施,封官许愿,号召大家团结对敌,共渡难关。
而他最狠的一招,是直接以“保护”的名义,将全部团以上军官的家眷送去了台湾。
名为“保护”,实质就是拿家人当人质,逼迫国军将领为其死战到底。
03 高举义旗
正因如此,张权的策反工作进行得特别艰难。
例如他和王亚文到青年军209师方懋锴家中进行游说的时候,就遇到了婉拒。
方懋锴面对张权的劝说,长叹一声道:“我是叫花子出身,是蒋经国一手提拔的。他对我有知遇之恩,我不忍心啊。”
张权说:“你这是愚忠思想,古代还讲良禽择木而栖呢。今天,更要一切以对人民的态度为出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