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环球时报
【环球时报报道 记者 吴薇】今年以来,民进党当局针对大陆配偶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包括核查是否有大陆身份证、限期补缴“丧失原籍公证书”等,陆配人心惶惶。岛内第一位陆配议员史雪燕去年12月被民进党当局视为“外国人”而被撤销公职,她在本月11日对多名官员提起诉讼。该事件在岛内引发关注。13日,史雪燕接受《环球时报》专访时表示,她想为38万陆配发声,捍卫陆配的合法参政权。
没必要拿掉“陆配”标签
环球时报:请您简单介绍一下自己的经历,参选南投县议员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
史雪燕:我是河北张家口人,1999年(和台湾人)结婚,后来拿到台湾身份证,目前在台湾已经居住27年。我一嫁到台湾就住在南投县,早期都是在家里相夫教子,照顾公公婆婆,孩子大一点后,大概在2016年,因为了解到陆配姐妹面临很多问题,我成立了新住民协会。南投算比较偏远的地区,这边有很多陆配在务农或在工厂打工,有人需要打两份工,有人遭遇家暴,她们在生活上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不知道从哪个渠道去申诉自己的困境,也没有相当的社会资源支持她们。我觉得成立协会可以让姐妹们联络情感,会定期把大家聚在一起,一人一菜,有时候做一些法律咨询,用协会的平台去串联周边一些社会资源给她们帮忙。
成立协会后,我先生觉得我很有热忱,刚好孩子长大了,在他的鼓励下,我就表态出来(竞选),希望姐妹们能获得资源和协助。2017年起,我一直着手参选,因为我是全台第一名陆配参选,当时有各种各样的声音,最多的就是政治圈里有人评论说“这个大陆人是来乱的”,他们没办法理解我这样的身份怎么可以出来服务,怎么可以参与地方政治。但就个人来讲,我觉得我是一个有热忱的人,在服务过程中找到自己的价值,也乐在其中。虽然非常辛苦,但当下定决心要参选后,除了经营协会,我也跨足各个领域,在地方上做服务,跟社区做链接。当时的国民党主席吴敦义回乡参与活动看到我,在正常的运作之下,国民党提早3个月就给我提名。开票之前,因为我没有组织,也没有那么多资源,圈里很多有经验的人评估我只能开出1500票左右,但2018年第一次参选时,我竟然开出3432票。虽然落选,但我觉得虽败犹荣。
环球时报:作为岛内第一位陆配议员,您怎样看待这样一个标签?
史雪燕:这个标签在我身上一直没有办法被拿掉,从我个人来讲,也没有必要把它拿掉。我是陆配,是台湾的媳妇,我就是以这样的身份出来参选,为这个地方服务。
这个标签带给我的有好有坏,好的是大家会对我加深印象。相对负面的是现在两岸关系越来越紧张,这段时间又发生了很多事情。不过台湾基层民众其实挺淳朴的,他们可以接纳我,觉得这个北方女孩子个性很直爽,没有政治人物的算计,有事情需要帮忙的时候,一通电话她就来了。“陆配”这个标签在目前整个大环境来讲,我觉得没有必要把它拿掉,一点必要都没有。
民进党非常害怕陆配从政
环球时报:按照岛内规定,入籍10年就可以从政。但实际运作中,陆配从政还面临哪些障碍?
史雪燕:目前岛内规定,陆配6年可以拿身份证,拿到身份证之后只要满10年,就可以登记参选或考公职。但是38万陆配中,参选的寥寥无几。首先,参选需要经济能力、家庭支持、个人敏感度以及对地方的熟悉度。其次,台湾地方有非常复杂的派系,他们不喜欢我们这种身份,导致陆配在岛内基层参选有点像“孤鸟”,毕竟岛内选举是很多的时间、金钱和资源堆叠起来的结果。
当然,陆配参选也面临其他障碍。我认为基本上所有民进党的人,都会放出谣言,质疑你的资金来源和背景等。我第一次参加选举时,很多人对我的身份背景打问号,结果他们查了一通之后,发现我很单纯,就是一个家庭主妇。去年年底,民进党以所谓“国籍”问题撤销了我的议员公职,我感到很错愕。民进党为了不让陆配参政,甚至冒着违法的风险,就是要从法理上搞“台独”。他们把大陆当成“外国”,要求陆配提出“放弃国籍”证明,这对整个陆配群体是一个极大的伤害。
环球时报:您认为民进党为什么不想让陆配参政,对您进行政治追杀?
史雪燕:我的公职被撤销后,民进党两名民意代表提出“史雪燕条款”申请释法,要求台湾不能再出现“第二个史雪燕”。这说明他们内心非常害怕像我这样的人在台湾从政,靠自己的努力在地方上扎根。除了在基层选举外,还有陆配走政党推荐的方式,像国民党和民众党每届都会提名不分区“立委”,她们不用选举就可以进入立法机构,属于高层的民意代表。民进党很紧张,担心陆配一旦进入这个层级,可能会接触到一些机密。
最根本的原因是民进党想搞“台独”,陆配在岛内基层扎根或参与选举后成为民意代表,就代表民进党所推动的“抗中保台”,基层并不埋单,民意是可以接纳陆配从事公职服务的。
环球时报:您是否受到绿营以及侧翼的攻击?
史雪燕:网络攻击非常多。当我的诉愿被驳回,他们好像嗅到信号一样,突然间莫名其妙一群人在我的脸书账号下留言攻击我,骂我“滚回中国去”之类的。但其实你点开他们每个人的信息,全部都是假账号,我觉得不用理睬,他们就是在当局的体制下拿了薪水去做这些事情的工具而已,对我影响不大。我走的是基层选举,他们代表不了民意。
环球时报:针对民进党当局的做法,您并没有忍气吞声,11日已经提出诉讼。您为什么这么做?
史雪燕:去年年底,我接到被解职的通知,第一时间就提出诉愿,这不是一个正规的法律程序。当时我知道自己95%一定会输,因为相关委员会里很多人都是酬庸,得看上面执政党的脸色,民进党要解除我的公职,不让我参选,他们势必把我的诉愿驳回。但他们没有想到我当时宣示一定会走行政诉讼,因为这个案子已经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而是关系到38万陆配能否参选公职以及成为公务员的问题。这是38万陆配的权益,我既然摊上这个事情,就一定会从法律的角度论述我身份的合法性。
民进党也没有想到,我把台湾“内政部长”刘世芳、陆委会主委邱垂正等4名官员全部告了,要求他们连带赔偿我的个人损失100万元新台币。这件事已经正式进入司法程序,我想看看台湾这些法官怎么处理。
两岸婚姻越来越多元
环球时报:民进党当局把大陆定为“境外敌对地区”,您认为这一点对陆配最大的伤害在哪里?
史雪燕:对赖清德和民进党来讲,陆配这个群体都来自“敌对地区”。最近他们在追溯陆配二十几年前“放弃原籍”的证明公证书,目前有1.4万人受到波及,甚至一些陆配子女也收到通知。这件事让很多姐妹人心惶惶,一些陆配已经年迈,老家根本没有亲戚朋友了,没有办法帮她代办;有的陆配经济条件不好,回大陆是一笔很大的开销。2004年之前,“放弃原籍”的公证要求没有那么严格,这个是台当局的疏失,2004年增修条文出台时,就应该让之前的陆配补缴公证,但当时他们并没有实施,而21年之后又来溯及,根本就是乱搞。
环球时报:您认为政治因素对两岸婚姻影响有多大?
史雪燕:很大。我们目前已经收到关于户籍问题的咨询,甚至有姐妹咨询如何放弃台湾身份证回大陆居住。此外,政治因素对家庭关系、夫妻之间的政治理念也会造成影响。
环球时报:就您了解的情况,现在两岸通婚情况如何?
史雪燕:两岸通婚大概经过3个阶段:第一阶段是1987年开放探亲后,大量老兵到大陆,娶了大陆新娘;我属于第二阶段,两岸年轻人通过各种方式的交流和接触产生感情,进而结婚;第三阶段则是两岸婚姻越来越多元,很多年轻人通过社交平台认识或相爱。总体来看,两岸通婚这几年减少得非常快,现在的年轻人从网络上了解到台湾目前经济萧条,没有大陆发展那么快,住的房子很老旧,一些家庭观念又很“传统”。可以说,台湾人在婚姻方面对大陆人的吸引力在下降。
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台湾女孩选择嫁到大陆,也有很多台湾男孩娶大陆老婆之后就定居在大陆。我了解到,最近几年通婚的年轻人在大陆定居的更多,很多人根本就不想拿台湾身份证。
环球时报:您觉得两岸通婚对于两岸关系有怎样的特殊意义呢?
史雪燕:我觉得两岸婚姻群体是两岸一个非常重要的链接,是桥梁。陆配群体也越来越自立自强,有的人生意做得很好,有人去进修学历,像我几年前去中国文化大学进修研究所,已经毕业。姐妹们在各个领域发挥专长,这会拉高整个陆配的形象以及地方上对我们的认知。
不过现在两岸关系不好,陆配又被打回非常弱势的一方,常被拿来做文章,很可惜。
环球时报:您在台湾和大陆都生活了20多年,怎样形容自己对台湾和大陆的感情?
史雪燕:我觉得大陆和台湾的感情是切不断的,同根同源。以陆配的角度来讲,我的爸爸妈妈、兄弟姐妹还生活在大陆,这边则是我的夫家,我在这里居住的时间已经比在大陆还要久。对我来讲,一个是娘家,一个是婆家,我希望两边都好,我想这是很多陆配的心声。我不可能因为现在两岸政治的状态比较紧张,就像赖清德说的那样,把大陆当作“境外敌对势力”,我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和台湾当地民众聊天能了解到,他们很多来自福建泉州、漳州等,哪里的祖籍都有。同时,我也希望更多台湾百姓可以看看大陆这几年的发展,大家可以更好地融合和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