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雨的桐花
周汉兵
小时候,父母总是提醒说:“娃儿娃儿你莫夸,三月还要冻桐花”。所谓“三月冻桐花”,其实是指农历三月,大概就是公历四月中上旬,也就是清明节前后。
桐子树,学名油桐树。记忆深处,桐子花开与众不同,每当花开之时,必然大冷一场,在冷飕飕的天气里,桐子花一夜怒放,漫山遍野一片绚丽,构成了一幅极其生动的山乡画卷。一场春雨,把桐子树通身洗得一尘不染,桐花凌寒圣洁而开,花瓣上挂着晶莹剔透的雨珠。寒潮一过,桐子花便纷纷飘落,树下就呈现落英缤纷的景致。这段时间踏青能赏到桐花,这是很难得的。
桐子花(孙东平 摄,图源:四川方志图库)
每年春天,我都期盼着桐子花早点开放,不只是喜欢这花好看,更多的是坚信,桐花怒放后天气就真正开始转暖了,万物复苏,父亲的病情也就会好转一些。
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就病重不起,母亲寻遍了各种各样的中药,但终究没有医好父亲的病,父亲在我高中还没毕业就离开了。最后的那段日子,即将春暖花开,父亲不时念叨“桐子花要开了。”我知道父亲的意思,是希望到了春天能好起来,但父亲没有等到桐子花开。或许是巧合,或许是造化,父亲的坟头上方正好有一棵桐子树,悬挂于半崖之上。这桐子树就一年复一年陪伴着父亲,这桐子花也一年复一年飘落在父亲的坟头。
这清明的雨,或许也是亲人的眼泪吧。纷纷细雨,落在枝头,滋润了飘零的桐花,洗净桐花的尘埃。纷纷细雨,也落在心头,幻化成婆娑泪花,把纯洁的祝愿和浓郁的思念传递给长眠的亲人。
也不知过了多少年,父亲坟头上方这棵桐子树干枯了,再没有长出新枝。我曾盘算着再栽植一棵,但那里已没有栽植的可能,所以始终没有如愿。那以后的每年清明,只要遇上桐子花开,我都努力寻找一捧桐花放于父亲的坟头。
三年前,母亲也走了,走时正是桐子花开之际,但遗憾的是母亲没能看见桐花盛开。
桐子花(蓬州闲士 摄,图源:四川方志图库)
父亲和母亲生前是喜欢桐子树的。桐子树曾经是乡村很寻常的树种,没有人去管理它们,自会开花结果。父亲用成熟的桐子果压榨出桐油漆家具,像拌桶、水桶、凳子等用桐油一漆,不仅不会腐烂,而且常年散发出淡淡的幽香。麦收时节,母亲常常用桐子叶给我们蒸麦粑或者烧麦粑,渗透桐子叶清香的新麦粑香喷喷的,让人口水直流,我至今回味。到了深秋收获桐子果子的时候,村里的男女老少扛起几丈长的竹竿,向一颗颗桐子果穷击猛打。很快,遍地都是桐子果。而那一棵棵桐子树也顿时面目全非,树叶被打残,树枝被折断。母亲不允许我们这样摘桐子,告诫要善待给予我们好处的桐子树。她会找来长长的竹竿,在上端绑上一把镰刀。来到树下,母亲用镰刀一个个地割,我们兄妹就用铺了稻草的背兜接住,这样采摘的速度慢了些,但桐子很完好,桐子树也很完好。
如今桐子树已不多见,“冻桐花”的景观也稀罕了,但清明前后,我心里总是惦记着桐花,特别想念带着雨珠的桐花。惦记着桐花,也是惦记着亲人,惦记着乡愁和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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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周汉兵(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
供稿:南充市地方志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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